香菜是最早从星乐汇出来的,但是她出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全黑下来了。
她原本还打算当天来当天晚上就回去呢,瞧这天色许是不行了。关键还有一个问题,她没有通行证,一个人压根儿过不了桥。
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拐回去,一股烤羊肉串的香味瓢来,香菜被勾得食指大动,将之前的烦心事一股脑全抛九霄云外去了。
香菜嗅着香味儿,就知道烤肉摊大概在哪个方向,刚迈出脚,就被藤彦堂逮了个正着。
他要是事先知道香菜一路上揣的那件衣裳是一身能够艳惊四座的龙袍旗袍,怎么着也不会让她成功把衣服送到杨湾湾手里。
“你可是给星乐汇长脸了,啊?”藤彦堂气闷不已。
他原先以为新开业的星乐汇就算有青龙商会支持,一时半会儿也对百悦门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所以当王祖新来百悦门挖人时,才放心丢掉了杨湾湾的那份死契。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杨湾湾在星乐汇会一炮而红,千防万防也没能防住香菜会在今儿给星乐汇送来那么大一份惊喜。
这么一来,百悦门起码会流失两成的客人。
就那一身龙袍旗袍,王祖新和杨湾湾都会对香菜感激不尽。王世尧也会和她一笔勾销之前的恩恩怨怨,只怕让他把得罪了香菜的冯氏姐弟的性命交到香菜手里,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场答应。
也不知是藤彦堂将自己暴怒的情绪隐藏的太好,还是香菜压根儿就没看懂他的脸色,她一如往常那般跟绷着脸的藤彦堂闲聊道:“我啊。不过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他们做了个顺水人情,我也没吃亏啊,星乐汇不也还我人情,给我提供了一个广告平台,把我们锦绣布行的名声给打响了么。经过这一遭,锦绣布行要是再火不起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啊!”
藤彦堂怒声低吼:“你特么是没吃亏。吃亏的是我们百悦门!”
香菜拍拍他震动的胸膛。淡定的说了两个字,“淡——定——”
还真就奇怪了,被香菜的小手摸了那么一下。藤彦堂那股狂躁的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那小爪子就想撩人的猫爪一样,想要让人一把抓住,捏捏她手上的那片柔软的肉垫。
在感情上,藤彦堂是比较保守的人。以往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跟女子拉拉扯扯。意志力再坚定的男人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起手一捞。将香菜那只偷腥的爪子给攥住。
香菜“嗷”的一声惨叫,被藤彦堂捏紧了腕关节处,手腕刺痛,整条手臂都动不了。
藤彦堂消气是归消气了。但不给这丫头一点颜色,改明儿她帮着谁把百悦门一锅端了,九成九会后悔一直以来自己对她的纵容。他就该每天敲打她一回。看她丫长不长记性。
香菜越是要把胳膊从藤彦堂手中抽离,他就钳得越紧。不管她使什么招儿反抗他。她所有的意图都能一一被看穿。
劲儿没他大,又打不过他,香菜心里一阵憋屈,龇牙咧嘴着控诉藤彦堂:“我不就摸了你记下么,你丫至于对我下那么重的手?大不了便宜让你占回来——”
说着,她竟然要撩自己的裙子!
藤彦堂赶紧按下她抓在裙摆上的那只手,又在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加了一把劲儿,听一脸痛楚的香菜嗷嗷直叫。
他稳住心神,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对这丫头心慈手软。他对她的姑息纵容,可不是她飞扬跋扈的资本。
“我特么天天在百悦门伺候着你,也没见你啥时候报答过我对你的恩情。青龙商会还在通缉你哥,王祖新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值得为他送这么一份大礼?”藤彦堂越说越气。
见藤彦堂眼中凶腾的怒火不似作假,香菜怔了一下。又有人因为那件龙袍旗袍翻脸了,这多好哇,简直就是对他们锦绣布行变相的赞美!越是有人这样,香菜心里就越是得意。
所以,这会儿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哈哈,看来我们锦绣布行这回是真的要火了。”香菜还做着美梦呐。
藤彦堂气扶额,气血上涌直窜到他脑门,害得他一阵头晕。他咬牙切齿的撂着狠话,“信不信我明儿就一把火把你们那布行给烧了!”
香菜怎么敢不信。杀人放火,他藤二爷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呀。
趁着他脱力,香菜将手腕从藤彦堂手中扭了出来,咬牙一看,腕子上青了一大片。她是不是该庆幸这男人没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香菜将才再没气,这会儿也该来点儿小情绪了,“藤彦堂,你丫能不能理智点。大家都是生意人,利字当头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懂,你可以站在你们荣记跟百悦门的利益上责备我,但你有什么权利阻挠我们锦绣布行不去抓摆在眼前的商机。我从没插手过你们荣记商会和百悦门的生意,我也拜托你给我一点起码的尊重。”
香菜的话给了藤彦堂一记当头棒喝,他这会儿头脑清醒过来,认识到香菜和锦绣布行不是他和荣记商会的附属品,不过平日里与香菜接触得多了,他自然而然的将她当做了荣记的一员,很容易忘记她其实是个体户。
当所有的关系量化以后,即便会产生误会,也会很容易解释的清楚。
藤彦堂有点寒心,原来将他与香菜捆绑在一起的东西居然是那么脆弱易断的“利”字。这是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出现的结果,所以以往他都不曾想过让香菜为他或是荣记商会还是百悦门付出什么。
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呢?
不,不对——
或许他是因为切身的利益与香菜恼火,但绝不是站在百悦门和荣记商会的角度,更不是因为区区一件衣服。而是香菜压根儿就没当他是自己人!
他这么想,倒像是在心里为自己找借口。不过他在商会利益、龙袍旗袍和香菜瞒着他的所作所为这三件事上转了一圈,很清楚哪一件事最能让他怒火上头。
香菜将藤彦堂一个人晾那儿反思,跑去烧烤的摊子上占了个位置,屁股一挨着长条板凳就朝烤肉炉前忙活的小贩吆喝了一声:“老板,先来个二十串!”
“好嘞,您稍等!”
藤彦堂摘掉领结。在香菜对面坐下来。脸色说不上好看也不是很难看。
除了满天的星光和千家万火,距离他们最近的能照明的工具就是那烤肉炉里的火光,小贩抽空在他们这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就算场景不合适。不过烛光配晚餐,还是蛮有情调的。
“捧场跟砸场子,两件事全都让你做了,你是成就了杨湾湾。她领不领你的情还不一定的,但我知道今天晚上杨湾湾的风头盖过江映雪。江映雪一定会找你跟杨湾湾的麻烦!”藤彦堂混这么久了,怎会不知道小心眼儿是女人的通病。
想想江映雪敢找人放火烧了丽人坊,说不定她还真敢将锦绣布行也毁于一旦。
香菜觉得藤彦堂还是不太了解女人,“有些人。一旦跟你有过交情,日后哪怕不深交,她也会认定你是她的朋友。但有些人。你跟她有再多的交情,那也是说掰就掰了。我敢说杨湾湾的器量。就是十个江映雪也比不过她一个人。”
藤彦堂有点明白香菜为什么会在杨湾湾身上下那么大本钱了,敢情她是要在大家不看好的杨湾湾身上下注,提前抱人家的大腿呐。
以往百悦门没有重点培养杨湾湾,藤彦堂还真没看出来她有多能耐,今儿听香菜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期待杨湾湾在星乐汇日后会有怎样的展。
“你就不怕江映雪对你打击报复?”一想到当时在星乐汇看到的江映雪那张寒气逼人的脸,藤彦堂都有点心惊胆战。
香菜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眼里只有事业、男人和美丽,再没别的东西的女人,太好控制了。你不就是这样牢牢的把江映雪攥在手心里的么。”
“什么叫我把江映雪攥在手心里。”说得好像他多宝贝江映雪似的,藤彦堂可不爱从香菜嘴里听到这样暧/昧不明的话。“那是我大哥把江映雪攥在手心里。”
“你跟你大哥不是不分彼此么,谁把江映雪攥手心里不都一样么。”
藤彦堂要是从香菜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玩味儿的情绪,大概会把这样的话当做玩笑话听一听就过去了,可这丫头看着肉串,俩杏眼里安了两只几百瓦呃呃电灯泡一样锃光瓦亮,无心的说着让人误会的话,看着她在他面前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就莫名的激动。
荣记三佬关系是好,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他们还不是一母同胞。他们都有底线跟原则的,关于这,藤彦堂得跟香菜强调一遍,“我可以跟我大哥和二哥分享任何东西,除了喜欢的女人。”
待小贩将烤好的肉串连着盘子一起端来,香菜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从竹签上咬了一块儿肉下来,大喇喇点评藤彦堂刚才那句话,“我从你刚才那句话中,是听出你们兄弟有情有义来了,可不见得你们对喜欢的女人有多痴情。荣鞅要是钟情江映雪,为何在一起这么多年,迟迟不给她一个名分。马三儿要是真的对韶晴死心塌地,早就不顾家人反对,抛开门第之见,把韶晴娶回家当少奶奶了……”
趁香菜还没说到自己身上时,藤彦堂想扯开话题,可这丫头说话都不带歇口气儿似的,蹦豆子一样又说:
“他们就是跟你一样,有太多顾虑,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把我们女人想的太复杂了……”
藤彦堂眼神促狭,“你这是在鼓励我用激进一点的手法追求喜欢的女孩儿?”
“我不是在说你跟我的事,是你大哥跟你二哥……”
藤彦堂慢条斯理的打断她,“别激动,我有说起喜欢的女孩儿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