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自北域大雪山, 经历过昭阳谷严寒考验的兔毛, 此时似乎失去了它引以为傲的保暖效果。小白兔梗着脖子,努力克制住想要回头望一眼元昭阳的想法, 将背脊处渐深的寒意归咎为一种心理上的错觉。
略带僵硬的起跳, 阿白麻溜地从面前那五六岁的娃娃手里夺下了那书名精彩的玉简。
王茗儿只见那小兔子短爪一挥, 玉简顷刻消失, 眨了眨还湿漉漉的眼,小嘴一扁, 眼见着又要开哭。
“嘘嘘……”阿白可不想在这档口引来元昭阳的注意,刚收好玉简的小爪爪赶紧地从金铃里拍出了个吃食,看都不看, 以最快的速度塞进了王茗儿的嘴里。
心里有鬼,爪忙脚乱的后果是, 直到把东西塞人嘴里, 阿白才闻到那诱人的香气, 看清那吃食熟悉的模样。
咬住鸡腿的王茗儿瞪圆了眼睛, 奇异的香味在口中流窜,她甚至还来不及将鸡腿从口中拿下好好地咬上一口,尝上一尝,舌尖触及到鸡腿的部分就已经被那鲜香刺激得流下了口水。这是被美味惊艳到的本能反应,王茗儿无力抵抗, 在这一刻, 这从未尝过的滋味已经摄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那卷师傅借给她阅读的珍藏玉简。
“诶……”阿白无力地抬起短白爪, 却在下一刻,更为无力地垂下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元昭阳烤的鸡腿子啊!自己是多么的爪残,才会不小心拿出来塞了那小娃娃的嘴啊!
明明自己储物袋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凡俗界吃食,自己是怎么摸的,摸出了这根鸡腿啊!
看着那在顷刻间便沾上了王茗儿哈喇子的鸡腿,小白兔捂着心口含泪倒在了地上。
若是往日,阿白还不至于为了一根鸡腿如此痛心疾首。可如今,元昭阳闭关在即,这批烤制的食物,阿白是吃得珍惜无比,这么一根鸡腿,那是要撕碎了,洒在十只凡俗界的烤鸡上一起吃的。
可现在……
阿白看着那哭也不哭了,书也不要了,两只小手抓着鸡腿吃得一嘴油的王茗儿,心抽抽着,小爪爪缓缓盖住了兔眼。
罢了,有因必有果,这根鸡腿,就当自己了结了这书的因果吧。
阿白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对鸡腿的心疼倒是渐渐平复了些。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放不下之前的事情,如果王茗儿是因为这书,才如此对待熊兰兰,那么今日这事情,自己多少也有责任。也不知道元昭阳刚才听着了多少,会不会猜到……
世上的缘分如此奇妙,阿白算是看出来了,元昭阳对那林棉棉,可算是紧张得很了。明明大半年前,元昭阳刚说起林棉棉的异香时,自己还怕元昭阳克制不住,把那小姑娘当猫粮吃了。可如今……元昭阳却是宁可与无数宗门为敌,强行施搜魂之术,也要救人。
不懂,不懂……
小白兔想不通外谷那普通院落里,能发生什么让猫感慨至此的事情,于是也不再多想下去。作为一只勇敢的小兔兔,她还是先担起自己的责任吧!
小兔兔翻身而起,看了一眼还在啃鸡腿的王茗儿,抖了抖身上的毛,顺着一个方向梳理整齐,慢慢地转过了身。
元昭阳背对着一兔一人,正站在之前王茗儿指着的地方,脚边堆了一堆瓶瓶罐罐,纸张毛皮各式材料。
小兔兔顺了顺脸毛,练习般挤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勇敢地凑了上去:“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毛发柔顺,模样可人,眼神友好,语气真诚,阿白在心里给自己迈出的勇敢一步,打了个满分。
“不用了,快好了。”元昭阳抬眼看了一眼小兔子,将手里的粉末放在一块兽皮上,折叠包好,又取了一根粗麻绳子将叠好的兽皮包五花大绑,利索地打了个结。
唔……
阿白看着鼓鼓囊囊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的兽皮包,再看看上面被麻绳勒出的一道道沟壑,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连同自己刚才想要和元昭阳坦白聊聊幻雪君的勇气,一并吞了进去。
呵呵,反正她刚才这么忙,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元昭阳似不知小白兔心中的百般纠结,只是飞快地忙着手中的事情。
包着粉末的兽皮包,抹上药剂的小令旗,磨出特定形状的木根石块……
一样样制作精巧的东西,从元昭阳的手中诞生,最终落于课室的各个角落。
阿白虽然看起来天天沉迷吃吃吃,玩玩玩,还要忙于背地里一些不可告人的爱好,但是好歹它也是一只金丹期的兔兔。
这些东西,单看一二或许看不出个什么。可做得多了,不难看出其中的用处。
“按王茗儿说的,这只是个嵌铁锈石阵……”眼见着元昭阳又取出一块音明石开始用火球打磨,阿白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元昭阳答道,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减慢半分。
“嵌铁锈石阵虽然算是比较高级的阵法,但是它也仅仅是强在难以被阵外之人找到这阵法所在,还有便只是困人的效果好了些。如果是你来解这阵,刚才那包锡松河懒牙粉就已经够用了……而且你还用了玄妄犀皮……为什么要多做这些?”阿白是真有些不解。
巴掌大的蓝紫色音明石在火球中滚动着,元昭阳摇了摇头,“锡松河懒牙粉和玄妄犀皮的确对破阵有奇效,但也只是破而已。归元旗令,六灵丛木和音明石这些做辅,能更好地在破阵的时候保护阵中的人。”
阿白忍不住挠了挠兔脸,“只不过是一个嵌铁锈石阵,你出手不可能伤到阵中的人啊。”
“无论是修为多高的人,在阵外强行解阵,如果不用保护材料作为辅助,从来没有一定不伤阵中人的说法。”元昭阳说着,手中的音明石已渐渐锻炼成型。
“那也只是亿万次中,才有一次的可能罢了。也许一次的可能都没有,只不过是用来教授事无完事的道理罢了……再者说,就算是受伤,也不过是阵法崩溃时,材料的迸溅,并不会受很重的伤。不过一个嵌铁锈石阵,我们这里两个金丹呢。”阿白不信,这能解阵还护不了人了?都是些奇怪书里胡乱说的道理。她也不觉得,如果阵法崩溃时有异状,自己和元昭阳两个金丹,还护不住那么几个人……额,人熊龟了?
“阵不过是一个嵌铁锈石阵,里面的人却也不过是刚入练气初期的人。别说亿万次中有一次失误的可能,就是亿亿万次中有一次,我也不愿意去赌一赌。”元昭阳回答着阿白的问题,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让她手中锻造着音明石的火球微微一窒。
听着这话的阿白也是一愣。
阿白先前也不是替元昭阳心疼这些材料,只是觉得既然可以解开阵法就赶紧救人啊,多做这些又麻烦又没有必要。只是元昭阳这话一出,真是让小白兔再说不出半分这般做是不是多余了的话。
这种亿亿万中一次也不愿意赌的保护……是一个金丹前辈对晚辈的呵护?是一个忘年交的友好?
阿白心中隐隐觉得元昭阳对林棉棉的看重真是有些不太对。只是现在却也不是与她细说这些的时机……只得先行退开,不做打搅。
音明石很快锻造好,元昭阳准备动手解阵。
真开始解阵,倒没有先前那些准备工作复杂。
各式锻造好的小物件摆在了课室中特定的地方,元昭阳站在王茗儿指出的阵法所在之处,一手持着兽皮包,一手引火。
中空的火球裹着扎紧的兽皮包凌空而上,炙热的火焰将兽皮包烤出了有些呛人的气息。片刻之后,元昭阳手指微动,火球的火势骤然变大,外面的麻绳与玄妄犀皮顷刻间被烧完,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粉末。
原本包入其中时的灰白色粉末,此时却已是晶莹剔透,随着火球的崩散,向四处洒去。
空气中满是刚才烧掉兽皮的烧焦味儿,呛鼻到有些恶心。阿白在第一时间给自己和王茗儿加了个暂时隔绝气息的小术法,然后就见元昭阳稳稳地站在味儿最浓的地方,仿佛失去了嗅觉一般,眉眼中只有那随着火花四处飞行的晶莹粉末。
阿白想要叹口气,却又觉得心中发紧,不知从何叹起。
晶莹的粉末在空中飞散,又慢慢悬空聚在了几个点上……
就是现在。
紧随粉末的火花迅速聚集,元昭阳凝眉结印,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牵着火线,慢慢从空中悬聚的粉末中通过。
繁复的手印,飞舞的火线,时不时噼啪作响,炸开金花的晶莹粉末……
空中勾勒出奇异的图腾,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粉末的炸开,荡去了空气中的焦味。
元昭阳全神贯注,课室一角阿白与王茗儿亦是目不转睛。
只见那火线越发多了起来,图腾似已完整,晶莹的粉末皆在火线间炸成了金色的火花,就在此时,元昭阳双手开合,大量的灵力顺着火线绵延相交。
原本空中稳稳的火焰图腾,似乎承受不了这般汹涌的灵力,开始轻颤着晃动,颇有难承消散的意思。
元昭阳不待那图腾更多变化,双手翻覆,而后推前左右双开,足间轻动,原本分布在课室四处的物件顷刻挪了方位。
就是此时。
元昭阳杏眼微眯,一掌击出。
且说阵中,一干人等一开始还想着按之前几次的经验,只静等龟长寿解阵就好。一夜过去,龟长寿摊爪认输,众人才开始心慌起来,学着龟长寿探索这石头立方体的方方面面,墙墙角角。只是他们不是龙雷绿甲龟,龟长寿传授的感应与解阵经验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众人齐心协力,奈何力有所限,纵然再努力,还是错过了元昭阳的开课时间。如同紧绷的弦,错过了待发的箭,终究还是丧气地松了下来。
眼下以大家目前的能力,已是没了解阵的法子。按熊兰兰的说法,王茗儿之前的阵法,将人困住之后,大多会有外显的异样。她们既然解不开阵法,那就等人发现,等救援好了。
不过很快,龟长寿便提出了异议。
既然这阵法,龟长寿解不开,就说明,这阵法说不定是有异于王茗儿之前用的那些的。那么此时阵法之外,有没有外显的异样,他们能不能被人发现,就又是另一说了。
龟长寿的说法,更是让大家的情绪低落了下去,对这个阵法的看法,也再不若一开始那般轻松乐观。
摸不清这阵法的底细,大家心中都颇有些忐忑。倒是林棉棉,突然想起之前元昭阳给自己装课单的时候,还给了自己不少课程玉简与她的心得玉简,保不齐其中能有些与解阵有关的东西。
按说,修真界各有传承,课程玉简也就罢了,那些心得玉简,非亲近之人不传。纵然林棉棉初涉修真界,也不是不知人事的人。身边的小伙伴都是亲近之人,可那也只是林棉棉觉得亲近的人。在问及元昭阳的意见之前,她不应该把那些心得玉简拿出来与伙伴们分享,即便是在这样需要尽快寻到解脱之法的困境之中,林棉棉依然不愿意失了她对元昭阳的尊重,失了元昭阳对她的一片心意。
不过,课程玉简就不一样了。
在问清楚大家都是学一门课程得一门课程的玉简,其他课程玉简想要提前看,须得去蕴经阁去借阅或复刻,此时她们手上都只有基础课程玉简之后,林棉棉拿出了元昭阳给她的那一大摞课程玉简分与了小伙伴们,让大家一起寻找其中关于阵法的记述。
虽不知那些玉简能否解开她们此时的困境,但是大伙儿心里有了奔头,手上有了事情做,精气神倒是立刻就不同了。
无论是皱眉叹气的冯凉,还是阴沉着脸的孟天河,还是已经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熊兰兰和龟长寿,都重整了精神,投入到了对玉简的搜索中去。
而林棉棉,则开始在元昭阳给她的另一摞心得玉简里搜寻了起来。
元昭阳的心得玉简虽然有粗略的分门别类,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细碎的,加上知识之间的相互关联,作为学习资料那是很好的触类旁通,可是想要在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到想要的部分,梳理起来就十分耗时。
待林棉棉把那些心得玉简中关于阵法的,挑拣出了个七七八八,冯凉却是在旁边惊道:“找到了。”
沉浸在玉简世界的众人回过神,凑到了冯凉身边。
冯凉拿起身前那一小堆玉简中的一根,激动道,“我这里这根玉简,介绍了阵法的不同种类,其中讲到一类事先炼制成型,触发式的阵法,举的例子中就有熊兰兰遇到的那几个,木笼的,凝雾的,还是我们现在这个白石头的。”
“之前那几个就算了,你快看看,现在这个白石头的,有什么说法?怎么才能解开?”一直有些自责本领不够的龟长寿,有些焦急地问道。
“玉简中说,这种像是用白石拼接,内无一物的阵法,名为嵌铁锈石阵。那些细黑的,像是拼接痕迹的黑线,并不是后来锻造阵法时拼接而形成的,而是这石头在地下形成之时,便身带这样的黑线。这种石头,就叫做嵌铁锈石。”冯凉一边用神识探查着玉简中的内容,一边向大家转述道,“而嵌铁锈石阵,也不是用这种石头打磨拼接成的。想要制成这样的阵法,须得用整块的嵌铁锈石,锻空内里,从而形成里面困人的空间……”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整块的石头里?”熊兰兰整张熊脸皱起,“那我们把这个石头从里面打烂,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是呀,玉简里可有说到解阵之法?”龟长寿伸长了脖子,小脑袋快要撞到玉简上。
“玉简里只说,嵌铁锈石阵是高级阵法,阵起后难以为外人察觉,并且……”冯凉脸色微变,像是被惊到了一般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并且阵中空气不与外界相流通。”
“什么意思?”孟天河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概就是,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会不能呼吸了吧。”龟长寿被这般的结论给惊到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又想到了这话里的意思,及时停止,只小小地吸了一口,转而看向冯凉,“玉简中对于解阵之法,可有更多介绍。”
冯凉摇摇头,将手中的玉简递给了龟长寿。
小乌龟迅速看完,却是整只龟啪嗒一下趴在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按说终于弄明白了是什么阵法困住了大家,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去搜寻有关的内容,是件好事。可不知为什么,大家的心情反倒是低落了几分,连带着觉得呼吸也开始有些困难。
林棉棉尝试着在心得玉简中搜寻嵌铁锈石阵,正在感叹要一根一根玉简查过,远没有前世百度一下什么都能知道方便时,只觉自己的右臂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棉棉……”冯凉摸着喉咙,似面有难色,“你可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林棉棉试着吞吐,的确有些闷,却还不至于到不畅的地步。
似乎见林棉棉神色尚可,冯凉清咳了几声,拉了拉林棉棉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的孟天河。
只见那男孩侧背对着她们,半张脸已有些酱红。
就在此时,冯凉发现的异常,也落在了在孟天河身边,刚看完一根玉简的龟长寿眼里。
“孟天河……”
“你没事吧?”
林棉棉与龟长寿几乎同时开口。
孟天河没有转头,只是佝偻着背摆了摆手。
半点没有可以取信的地方。
林棉棉与冯凉翻身站起,走到了孟天河身边。只见那平日寡言少语的人,盘坐在地,头低低垂下,紧紧地拽着胸前的衣裳,拱成了一只虾子。
“孟天河……”冯凉怯怯伸手去掰他的肩膀。
冯凉没用三分力,而那孟天河却是随着她的动作,滚倒在了地上,引得冯凉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熊兰兰大步走来,爪子一伸,把孟天河整个人又捞坐了起来。
“孟天河,这阵里还是有空气的,还是可以呼吸的,你用力吸吸看!”林棉棉感觉这不是有病,倒像是吸不上气。
孟天河靠在熊兰兰的熊腿子上,微微抖着,涨红着脸看着林棉棉,双目像是要渐渐无神。
不过是才十多岁的少年,无论之前看上去是多么老成,多么阴沉,此时卸去了那些强撑,孟天河整个人紧绷着,靠在熊兰兰的熊腿子上……微微颤抖着,涨红着脸看着林棉棉,双目像是要渐渐无神……被汗打湿的头发,斜斜地贴在他的额上,原本紧抿的嘴,像是无意识一般渐渐松开……
“还可以呼吸的啊,你看看我们!”冯凉着急往孟天河的嘴里扇风。
“怎么回事?怎么弄得?怎么搞?”熊兰兰一脸紧张与不懂。
龟长寿爬上孟天河的膝盖,伸长了脖子,却说不出半分话来。
孟天河如同脱水的鱼,嘴唇微张着,短促地吸着气,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吸到……原本拽着胸前衣裳的手,转而紧紧扣在了脖子上,让人觉得也许他是要把自己掐死。
林棉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大家都还好好的……她试着去拉孟天河的手,可那扣着脖子的手,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直到熊兰兰出爪,才拉开了它。
然而,这对缓解孟天河的症状,一无所用。
林棉棉看了一眼不断往孟天河嘴里扇风的冯凉,或许她是对的。
“渡气……试试?”经过沉思的龟长寿犹豫着开口。
对,这边不说人工呼吸,是说渡气……
两人两妖互相看了看。
冯凉第一时间烧红了脸,整个头闷了下去,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要是真有地缝这个东西,她们现在就不用担心怎么拯救快要不能呼吸的孟天河了。
不过很明显,如果让冯凉去渡气的话,恐怕这口气还没渡出去,冯凉就得先窒息了。
那么剩下的……
林棉棉看了一眼熊兰兰,毛那么厚,倒是看不出脸红不红,倒是嘴真够大的……能把孟天河整个头咬下来吧……
“能咬到胸口。”熊兰兰像是看出了林棉棉心中的揣测,张大了嘴,表明立场。
真是从未见过的血盆大口,林棉棉身子往后退了点。
再看龟长寿,小小只的小绿龟,估摸着能整只塞进孟天河的嘴里去……
“去吧,不然就得死一个了。”龟长寿慢慢爬过来,伸出爪,拍了拍林棉棉的袍边。
林棉棉深知龟长寿说得对,孟天河眼睛已是半闭的状态,那被熊兰兰按着的手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救人而已……
人工呼吸而已……
还有什么,能比人命更宝贵的呢?
不过,是个孩子……
林棉棉定了定神,用力地含住一口气,向被熊兰兰按住的孟天河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
阵外元昭阳的解阵已是最后一刻,只见她一掌击出,身前的火线图腾轰然四散,连带着空气都出现了扭曲。先前打磨好布置在课室各处的物件腾空而起,相互碰撞着向着元昭阳面前那扭曲的空气飞去。
定残阵法,敛溅碎材,抵挡余波,护阵中人。
各个物件,如元昭阳之前所设想的那般,在破阵之刻各尽其职,堪称完美。
元昭阳亦曾想过,在破阵成功的那一刻,她的小白糖糕儿该是个什么模样。是镇定自若的欣喜,还是微红着眼的迅速靠近……而自己又该说些什么,是立刻教导她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还是先抱一抱她温声地安慰。
咳……其实她都倾向于后者。
当然前者也是可以的。
可是元昭阳也是万万没想到,阵破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那样的一幕。
一只熊坐在地上,旁边一个小姑娘正紧紧地抱着熊腿,两只熊掌按着一个男孩,而自己的小白糖糕……整个人趴在那男孩的身上,还是脸对脸的!
脸对脸的!
纵然每个人都有保护罩罩着,罩子和罩子之间也互斥着一指的距离。
但是!
是脸对脸的!
“你们在做什么?”元昭阳看着面前滚做一堆的人,努力压着心口那蹭蹭上涨的温度,迅速走过去,弹掉林棉棉身上的保护罩,把人拉了起来。每一步,都蹭出了一丛火花。
“出来了?元师姐?”熊兰兰愣了一下,看看熟悉的桌椅,下意识地去拉爪下的孟天河。
只是……
一熊一人间像是有无形的隔阂,原本压着孟长河手时还不觉得,现在伸爪拉人,却是发现像隔着什么,把人拉了起来。
孟天河大口地喘息着,一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出来了。所以刚才你们在里面是在做什么?”元昭阳手一挥,解了几人身上的保护罩。
龟长寿这才努力从熊兰兰的腿下成功钻了出来。
“多谢元师姐救了我们……”龟长寿拱起前爪施礼道,“刚才在里面,孟天河突然喘不上气了,林棉棉正要给孟天河渡气……”
渡……气……?
元昭阳震惊地看向林棉棉,一点儿都没在意熊兰兰冯凉和孟天河他们的连声道谢,满脑子都是小绿龟口中的渡气二字……脚下忽闪忽闪的火花,噌地一下蔓出了一丛火,红红地铺在了元昭阳脚下。
许是元昭阳眼中的惊讶太过分明,还带着点儿显而易见的生气,林棉棉下意识地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嵌铁锈石阵能隔绝外面空气的缘故,孟天河他突然就喘不上气,救人一……”
“渡……了?”元昭阳看着林棉棉那一动一动,粉嫩得像是三月桃花糕的嘴唇,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嗯?”林棉棉楞了一下,才听明白元昭阳在问什么,不知怎的,明明是救人的事儿,被元昭阳这般认真炙热地看着,问着,实在让她脸上有点儿发烫。
这般……羞涩?
元昭阳脚下的火焰开始蔓延,握着林棉棉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远远看着这边儿动静的阿白爪子动了动,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隔绝一下那好像有点儿失控的小火苗,别一不小心把这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