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入迎仙城,便被异香惊了心神。
按捺不住, 寻香而去,酱肉面摊前的初见。
赢扶得令, 搬走了整个面摊,引来了异香的源头。
拜入仙门, 初到五行宗那夜的试探。
一个玉环, 切做了一对,层层的禁制, 还有一只想要借异香突破境界的三花猫。
大半年的相伴, 假装的送离……
光团世界, 玉镯失去灵气,禁制不起作用, 在异香的干扰和亲吻的加成下, 变回了猫身。
草身相见,猫身的乏软无力。
南山废墟回来后,只能浅尝辄止的亲吻……
从最初的相遇, 到此时的境况, 一桩桩, 一件件,小猫崽低着头, 吐字清晰, 却是每个字都如同穿心的刀刃, 让她疼痛得不敢抬头去看那小姑娘一眼。
小猫爪, 有些抖抖地搭在同样有些发颤的手腕上,让正在说话的小猫崽能感觉到,此时心痛的,必然不只是自己一个。
无数次的停顿,无数次的强撑,元昭阳终是细细说完了这个藏在心中数年,最大的秘密。
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点了好几下,自己对林棉棉的感情,是与异香……无关的。元昭阳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亏心,就是不知道林棉棉听了那么许多之后,还愿不愿意相信。
到最后一个字,缓缓从口中吐出,元昭阳心中却非但没有倾吐秘密的轻松,反倒是沉重到,像是整个心都要坠入地下去,带着整只小猫崽弓着了腰背,成了一个圆乎的毛团。
屋里,淡淡的,还有着之前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气息。
气氛,却像是降到了冰点,生出了一屋的寒意,与之前那微弱的气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久久的,安静。
元昭阳所有的勇气,已经用完,疲乏到,便是张口,也再说不出一个字。
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呢。
那些事,都是自己做下的,既然实诚地说完了,难道还要再说什么来开脱不成。
无非是说完了,说尽了,然后老老实实地等待宣判了。
林棉棉觉得有点晕。
似乎从昨夜,宴尽,静静留下开始,这头,就一直晕乎着。
因为羞人的事情,晕乎乎地请了静静帮忙,然后被不太配合的问天石多添了一头的雾水。
出来之后,知道元昭阳来了,听了,知道了,更是惊到无法面对,眩晕不已。
观世堂的那本书,通本的巫山云雨,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奇技妙术,迷迷蒙蒙的一片晕热。
到今日,更是晕怔着一直盘算着如何……
林棉棉本以为一场突破性的亲昵,已经将问题开始往好的方向扭转……结果身体的余韵还未完全消失,元昭阳就抛出了如此大的一个瓜当头砸下。
简直砸得林棉棉已经快晕到无法好好思考。
一室的安静,许久,许久。
待林棉棉的灵气在体内走了一圈又一圈,身体的感觉已经消散干净,头脑在灵气的涤荡下也清明了一些,又将元昭阳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心头转了几转,方才幽幽地开了口。
“你……”林棉棉刚说出一个字,便被自己喉咙的干涩和声音的晦暗给阻了一下。
低着头的小猫崽一直高高地竖着耳朵,闻声一翻爪,拿出了个小瓶子,临空托到林棉棉的手边。
瓶子,一直没人来接。
空气中却突然多了桃花露的香气,还有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
小猫崽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只见林棉棉自管自地取了个大杯子,正大口地喝着。
孤单单飘在半空的小瓶子,又被小猫崽收了回去,连带着原本还存着的一丝侥幸,也收了起来。
是了,从最开始,自己就用心不良,那么久的利用,便是她现在一片真心,又哪里能指望棉棉不计前嫌……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棉棉不彻底厌弃了自己,总还有时间,总还有办法……元昭阳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小耳朵和爪爪却是不自觉地耷拉了下去。
两大杯的桃花露灌下去,林棉棉方觉稍解了口中的干涩。
无疑,元昭阳刚才的那些话,补上了两人相遇后,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拜仙门前,在迎仙城中心的广场上,林棉棉想去别家宗门看看,初次见面的元昭阳会露出那般被辜负了般的模样。又如来五行宗那晚,差点以为闹鬼,后来阿白背上了的舔人的锅。还有,元昭阳之前承认了小三花身份,却又一直回避了为什么好好地要扮作一只三花猫大半年。还有许许多多,不细想不觉察,此时听完再回头想,便明了源头的事情。
自然,还有……最近一直困扰林棉棉的,还去问天石问了,又看了一整夜的书,并且身体力行想要解决的问题。
嗯,问天石的回答,还真是没错,【因为她受不了了】。林棉棉一直误会,是元昭阳受不住两人过于亲近带来的感觉,想不到,竟然只是因为一些奇怪的香味而已……
不知该不该笑,又觉得可笑,真要笑了,倒是又觉出了自己的可怜。
林棉棉喝着桃花露,心中胡乱想着,终在放下杯子后,再次开了口:“当初迎仙城,阿白也是因为想帮你留我在五行宗,所以才故意来接近我的?见我喜欢小动物,才从凡俗界引了一批过来?后来……你金丹将成的那一天,阿白将我带上万仪峰,也是为了借那什么异香,来帮你?”
这几桩事,都是元昭阳特意隐了没提出来细说的。倒是没想到,林棉棉不一会儿的功夫,倒是将关节全都想通了,自是提出了元昭阳没说的这几桩。
元昭阳的坦白,是因为异香,的确是她和林棉棉之间的一个很大的问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以后,都避无可避。可阿白……那些事情,元昭阳觉得应该都怪在自己的身上,若不是自己被异香所迷,又贪图了修成金丹的捷径,阿白也不会……
所以在说事情时,这几桩阿白的事情,都被元昭阳隐了。
但是林棉棉,亲身经历了那些没来由的事情,当时有些觉察了,有些没觉察,记忆如同一颗颗散落各处的珠子,这回却是借着元昭阳的坦白,全都串了起来。既然如此,自然都要问个明白。
小猫崽慢慢抬头,小姑娘目光灼灼。
终究,毛乎乎的小脑袋,还是点了点。
“我真的,有那么香?为什么我自己闻不到?”林棉棉其实在听到一半,大概是说到刚入五行宗那一夜,元昭阳舔了一口就觉得全身难耐了很久时,便有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大敢相信的猜测,此时便是又问,“你能帮我画出来吗?当初我在光团世界的草身模样。”
蔫哒哒,一直只敢低着头的小猫崽,闻言却是有些惊讶地再次抬起了头,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终是从储物袋里取了一根玉简出来,细绘出了当时林棉棉的草身。
都没半指粗的草茎中间,有两片稍大些的锯齿状叶片,在草茎顶端,还有两片极小的叶片,中间簇着一个不知道是草苞还是花苞的小苞苞。干干净净的两条根须,左右开叉……
林棉棉看了好一会儿玉简中的小草,再想想当初做草的那百年。
那百年里,似乎自己要更茂盛一些,茎叶更多,更大,不过形状倒是和在光团世界里变出来的那棵差不多。
难道真的是……
“这里的凡俗界,有没有一种草,叫猫薄荷?”林棉棉想着上一世在网上看到的一些逗猫图,心有忐忑地开口再问。
元昭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林棉棉觉得自己问的不太准确,又道:“那修仙界,有没有一种妖,是猫薄荷妖?”
说罢,林棉棉就更是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