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然而这琴声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打断。

跟随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无争山庄仆人立刻变了脸色,喊了声“少爷”,便略带了些歉意地朝玉听风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跑到湖心亭。

咳嗽声很快便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一个华服少年在方才那名仆人的搀扶下走了亭子,倚靠着石栏,含笑看着他们。

这少年瞧着约莫十四岁上下,苍白的脸色带着大病未愈的虚弱,不过容貌秀气斯文,唇边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他的目光慢慢从西门吹雪和玉听风身上扫过,然后推开一旁的仆人,遥遥地拱手道:“在下原随云,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本该同家父一起亲迎,奈何最近身体不适,只能作罢。未曾想过会在此地遇到,倒也是缘分了——两位想是已经同家父谈完事情了?亭中温着酒,不妨入内一同喝上两杯?”

不仅笑容温柔,声音也很温和好听呢。玉听风眼睛一亮——仿佛方才的琴曲,叮叮咚咚地带着独特的韵律,用词也非常文雅,不像是混江湖的,倒像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远远看着,似乎还有着跟万花谷的弟子们相似的气息。

玉听风不由抬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不过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写着——她喜欢这个人。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然后玉听风就蹦蹦跳跳地跑到湖边通往湖心亭的长廊,然后往亭子里而去。

西门吹雪跟在她后面,长腿一步一步慢慢迈着,刚好跟上她的速度,眼睛却不自觉落在仍在靠在石栏上的原随云身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原小公子,与他一位朋友的朋友一样,双目皆盲。

湖心亭三面都挂了厚重的帷帐,单留一面通风,又点了几个火盆,温着酒,并不十分冷。

待走近了以后,西门吹雪发现对方的眼睛果然有问题,不过他行动自如,神态自若,与常人无异,若非早已知晓,恐怕谁都看不出来他是个瞎子。

玉听风事先并不知晓,自然看不出来。她只是见亭子里只有酒,先帮西门吹雪要了一壶白开水,然后才喝了两盏淡酒,刚暖了身子,便有仆人送来了之前玉听风作画要用的笔墨纸砚。

听着周围的动静,原随云很快便明白了过来:“玉姑娘是要作画?”他说着,眨了眨眼,笑道:“玉姑娘不仅医术高明,原来还擅丹青,实在令在下钦佩。”

“丹青我其实也不是很擅长~”抖开宣纸拿镇纸压好,玉听风一边挑选着原家送来的各种材质各种型号的毛笔,一边实话实话道:“主要还是你们庄子的风景太好看啦,不画下来我实在有些技痒……”

这时,原随云突然轻叹了一声,然后略有些怅惘道:“……风景,很好看吗?”

“是呀是呀!”玉听风挑了一支质量最次的狼毫,一面将其扯秃,一面道:“你看那边那块假山石,靠着那截枯木,有没有一种苍劲朴拙的感觉?还有那里……”

玉听风手指不断换着方向,噼里啪啦说了好几个画面,心里也在衡量着怎么安排布局,完全没注意原随云脸上的苦笑。

倒是原家的仆从看不下去了,小心地提醒道:“姑娘别说了,我家少爷……他、他看不到。”

正准备拿处理好的秃笔描绘那块石头的玉听风手腕一抖,直接将宣纸戳了个洞,她却顾不得这个,只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原随云——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但此时看去,却发现其上毫无光亮,焦距亦是模糊不清。

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玉听风心里难受极了。

可偏偏原随云仍旧淡然而又和煦地朝他微笑。

玉听风瞬间没心思作画了。她一把丢掉毛笔,三两步蹦到原随云跟前,不由分说地捏住他的下巴拉到眼前。

原随云猝不及防地被她拉过去,然后就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眼。

再然后,就是小姑娘软糯的嗓音:“这个,我好像能治……”

听到这话的刹那,仿佛心脏被攫住,呼吸停滞,就连向来灵敏的双耳都突然有了瞬间的失聪……

所以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刚说出那句话,玉听风便十分后悔地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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