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大的袈裟中包裹着一个瘦弱的身躯,腰弯成了一张弓,感觉就好像袈裟里装了一只大号的虾米。当高枫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是个没有五官的人!那是一张被烧成葫芦形的脸!
整张脸上的皮肤皱缩在一起,没有耳朵,没有右眼,左眼只剩下豆大的一个小洞,鼻子也只是两个黄豆大小的圆孔,嘴巴也几乎粘在一起。他双手合十,手指也都只剩下小半截,他脸上的皮肤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笑,隐隐露出残缺不全的牙床。
即使是《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也没有枯木活佛看起来可怕。高枫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仰视,生怕一不留神,让他的形象印入心底闯入梦境。
胖喇嘛长叹一声道:“六十八年之前,鄙寺发生火灾,僧俗信徒被困火中,大活佛不顾性命在火中救人,被烈焰烧伤。大活佛将众人救出之后,佛殿已经即将被大火烧塌,活佛顶着烈焰再次返回火场,救出本寺至宝的莲花生大师舍利金塔!”
高枫和段刚顿时肃然起敬,坐在蒲团上将腰板挺直了起来,双手合十还礼。段刚更是一脸肃穆,躬身一拜:“古时候的大师燃指敬佛,枯木大活佛舍身救护僧俗百姓拯救佛宝,堪称是燃身供佛。”
枯木活佛的嘴又咧了一下,他的五官几乎被彻底烧毁,也搞不清他的表情,高枫只能猜测那是他的笑容。
枯木活佛用残损的手摸了摸高枫和段刚的头,勉强算是膜顶赐福。然后他哆哆嗦嗦的从手腕上褪下一串天珠手环,就在两个小喇嘛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回了内堂。然后就听见里面隐隐的诵经声,声音含糊不清,咕咕哝哝,应该是枯木活佛的声音。
枯木活佛走后,高枫和段刚跟随胖喇嘛回到“客堂”高枫原本对枯木活佛很好奇,毕竟在各种文学作品中,把活佛说的神乎其神,好奇是难免的。但是见过之后,高枫就连多一眼都不想看,生怕看过之后夜里做噩梦。尽管枯木活佛的品行令人高山仰止,但是高枫就是个俗人,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打颤。同时心里也暗暗嗟叹,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烧伤,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恐怕当场就会自杀,连再活一天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人需要多强大的信仰,才能支撑自己坚强的活下去。
过了一阵子,小喇嘛送来了一串白色带黄斑的虎皮天珠手串。
胖喇嘛满脸堆笑道:“大活佛已经很久都没给人开光赐福了,二位佛缘不浅啊!”
高枫和段刚自然是点头称谢,胖喇嘛摩挲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将天珠手串递到了段刚的手上,段刚又递给了高枫。这串天珠的品相也就算是中等偏上,在古玩市场上这个档次的东西很多,价钱也不算太高,充其量也就是三四万块钱。只不过这是枯木大活佛佩戴过的东西,在信徒的心目中就是无价之宝了。
高枫撸开右手的衣袖,把虎皮天珠戴了上去,胖喇嘛眼尖,发现高枫的右手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两串手环。一串是由小颗粒的羊脂玉籽料穿成的,一串则是蜜蜡手环,加上这串天珠,已经是三串了。而且三串手环每串都是十八颗,这是取义十八罗汉。胖喇嘛突然发现,那串蜜蜡手环上镌刻有梵文,他抬起高枫的手臂看了看,哈哈大笑道:“施主和枯木大活佛有缘,这串蜜蜡佛珠,也是大活佛多年佩戴的随身之物。只是不晓得,施主怎么会有此物?”
高枫也不打算隐瞒,于是就实话实说:“这是蒙古喀尔喀部的博尔锦格格,送给我的。”
胖喇嘛点头道:“原来如此!记得当年,博尔锦格格万里跋涉到本寺,求枯木大活佛给她失踪的丈夫祈福,大活佛感念她一片赤诚,就把随身佩戴四十年的蜜蜡手环相赠。想不到,格格又送给了你。”
提起博尔锦,高枫不禁神情黯然,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在小浪底景区再次遇见风烛残年的博尔锦,她穿着红嫁衣阖然长逝的那一幕,重新浮现在高枫的脑海中。
高枫从包里取出三万元递给胖喇嘛:“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大师为博尔锦格格做一堂法事?”
胖喇嘛看到三沓钞票,顿时眉开眼笑:“为亡灵祈福,乃是大功德一件!博尔锦格格佛缘深厚,出生之日就有蒙疆的活佛为她看相,断定她日后必成手拿双枪的武王。后来果然应验!博尔锦格格和我萨嘎寺也颇有渊源,施主的请求,鄙寺僧众自当从命!”
说罢,手里紧紧攥着钞票,笑盈盈的道:“我这就去安排,请二位在‘客堂’休息。法事就安排在明日,可好?”
高枫点了点头,胖喇嘛转身离去,段刚不屑的道:“什么狗屁活佛,就是财迷鬼!”
高枫白了他一眼:“别胡说。”
段刚冷笑:“看看他手下的这些喇嘛就知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见钱眼开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