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城角赵记老店大门已经敞开,赵宏严站在柜台后面翻着账本,一名伙计在屋里擦抹桌案。
伙计抬头看看天,“掌柜的,眼看到中午了,怎么客人一个都没有啊?”赵掌柜看看门外,此时已近正午,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又瞅了瞅伙计,说道:“今天也许不会有客人了。”
伙计说道:“掌柜的,昨天夜里听说知县衙门烧了个底儿掉,也不知为什么?昨天杨知县也是怪里怪气的,到底他想干嘛?”
“嘘,小声点儿。”赵掌柜瞅瞅周围无人,悄悄对小二说:“杨知县虽然官阶很小,但他身怀报国之志。眼看清廷已经牢牢占据华夏,明朝复国已是无望。他是灰心到极致,所以想要以身殉国。”
伙计疑惑地问道:“掌柜的,这您都能看得出来?”
赵掌柜低声说道:“昨天杨知县一身官服,来到我们这里,实际上他是向饭馆内的其他客人昭示他必死的决心。那些吃客实际上都是来救他或者是来接应他的,但是杨知县拒绝了。他只身赴死,不要任何人陪他。但我觉得他还有未了的心愿。”
伙计问道:“什么心愿?”
赵掌柜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
伙计感到非常失望,扭身走了。
赵掌柜说完继续查阅账本。
天渐渐又黑了,新泰县衙恢复了平静。纳兰性德先给康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讲明新泰县发生的一切,又给山东巡抚写了一封信,内容是通知山东府、道衙门,善后新泰事宜。随后纳兰性德亲率清军向南追赶,因为他派去的四名黑衣人已经折返,出城的红色马车已经找到,只是没有人,只有空空的马车,在新泰县城南向西的官道上。
在新泰县衙门前,一辆黑色马车缓缓经过。漆黑的马,漆黑的车厢,漆黑的夜空。这辆马车正是杨路托人赶到市集卖了的马车,此刻马车由一个人驾着缓缓而行。
这个人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身穿一件漆黑的长袍。马车在县衙外没有停留,只是赶车人侧目望了一眼县衙内的废墟,然后悄悄地驶向南门。
知县新丧,新泰县暂时由守备刘从负责治理。经过新泰县衙一场大火,新泰县的官兵各个累得筋疲力尽。纳兰性德在的时候,这些官兵无一人敢偷懒。纳兰性德的大兵一出城,新泰县守城的官兵便立即自己给自己放假了。此刻南城的门军一个也没有。
马车到达南门,马车上的黑衣人跳下马车,见四下无人,悄悄取下门闩,打开城门。马车缓缓驶出南门。黑衣人将城门重新关好(门闩是没空上了),然后重新跳上马车,挥动马鞭,驱赶着马车出了南门后向西飞驰。
向南的官道上,有一辆牛车,牛车上放了很多柴火。一个驾车人挥舞着皮鞭赶着牛向前走去。牛走得非常吃力,非常缓慢。这时,驾车人听到身后杂乱的马蹄声,慌忙把牛车赶到一边。
纳兰性德带领侍卫和清军,飞快地从牛车边经过。
看到清军远去,驾车人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向前赶着牛车。
“杨路,你这是要去哪里呀?”驾车人的身后响起一个说话的声音。
驾车人身子猛地一颤,但迅速恢复平静,回头看去,发现四个黑衣人正在马上看着自己。其中身材最高的黑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驾车人身前,笑道:“一别数年,你不会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吧。”
驾车人正是杨路。杨路长叹一声,看着眼前四人,笑笑说:“四条清廷走狗,我怎么会不认识。”
黑衣人并不生气,右手马鞭一扬,牛车上的柴火顿时散落一地。牛车上露出了大块儿的石头。
黑衣人不由得一愣,沉声逼问杨路:“赫连擎天在哪里?”
杨路毫不畏惧,右手抽出长剑,“狗叫的声音再大,也还是条狗。”
黑衣人并不答言,右手长鞭一卷,杨路手中长剑脱手而飞。
黑衣人语带嘲讽地说道:“就凭你,也敢在我的面前猖狂。我再问你,赫连擎天在哪里?”
杨路抬起左臂,一支袖箭直奔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左手中指轻弹,袖箭被弹飞,深深射进路边一棵大树。
黑衣人一声怒斥:“找死!”右手长鞭瞬间绷直,刺穿杨路左肩。
杨路哼了一声,左手抓住鞭身,身子扑倒在地。
黑衣人瞪着杨路,说道:“最后问你,赫连擎天在哪里?”
杨路惨然一笑,面对黑衣人,想骂却已经骂不出声,一股黑血从他口中喷出。
后面的一名黑衣人眉头皱了皱说道:“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高个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抽出马鞭,翻身上马,说道:“走,快去禀报纳兰大人。”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东平县东二十里的官道上行驶。驾车人看看天空,黑夜又要降临。他转身对车厢说道:“再有二十里就到东平县了,你们饿了吧。”
车厢内坐着一名妇女和两个小孩,他们正是赫连擎天的夫人田氏和两位公子,赫连宣华和赫连英华。田氏看看两个孩子,轻声问:“你们饿了吧?”
赫连宣华和赫连英华均是点点头,但没有说出来。
田氏冲着车外说道:“当家的,我还行,只是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杨贤弟给了盘缠,但是没有带干粮。为了赶路,我们一路上很少打尖。而且你也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的伤势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