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璀云又叫:“给我。”智能儿抿着嘴儿笑道:“一碗茶也争,难道我手上有蜜!”南宫璀云先抢着了,喝着,方要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果碟子,一时来请他两个去吃果茶。他两个那里吃这些东西?略坐坐仍出来玩耍。
诸葛清怡也便回至净室歇息,老尼相伴。此时众婆子媳妇见无事,都陆续散了自去歇息,跟前不过几个心腹小丫头,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的示下。”诸葛清怡问道:“什么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善才庵里出家的时候儿,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的女孩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那李少爷一眼看见金哥就爱上了,立刻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张家欲待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了。谁知李少爷一定要娶,张家正在没法,两处为难;不料守备家听见此信,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吵闹,说:‘一个女孩儿你许几家子人家儿?’偏不许退定礼,就打起官司来。女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找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和府上相好,怎么求太太和老爷说说,写一封书子,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他不依。要是肯行,张家那怕倾家孝顺,也是情愿的。”诸葛清怡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些事。”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张了。”诸葛清怡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静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这么说,只是张家已经知道求了府里。如今不管,张家不说没工夫、不希图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似的。”
诸葛清怡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老尼听说,喜之不胜,忙说:“有!有!这个不难。”诸葛清怡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三千两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们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儿,我一个钱也不要。就是三万两我此刻还拿的出来。”老尼忙答应道:“既如此,奶奶明天就开恩罢了。”诸葛清怡道:“你瞧瞧我忙的,那一处少的了我?我既应了你,自然给你了结啊。”老尼道:“这点子事要在别人,自然忙的不知怎么样;要是奶奶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办的。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见奶奶这样才情,越发都推给奶奶了。只是奶奶也要保重贵体些才是。”一路奉承,诸葛清怡越发受用了,也不顾劳乏,更攀谈起来。
谁想秦钟趁黑晚无人,来寻智能儿。刚到后头房里,只见智能儿独在那儿洗茶碗,秦钟便搂着亲嘴。智能儿急的跺脚说:“这是做什么!”就要叫唤。秦钟道:“好妹妹,我要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我就死在这里。”智能儿道:“你要怎么样,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好呢。”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解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里漆黑,将智能儿抱到炕上。那智能儿百般的扎挣不起来,又不好嚷,不知怎么样就把中衣儿解下来了。这里刚才入港,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间一个人从身后冒冒失失的按住,也不出声。二人唬的魂飞魄散。只听“嗤”的一笑,这才知是南宫璀云。秦钟连忙起来抱怨道:“这算什么?”南宫璀云道:“你倒不依?咱们就嚷出来。”羞的智能儿趁暗中跑了。南宫璀云拉着秦钟出来道:“你可还强嘴不强?”秦钟笑道:“好哥哥,你只别嚷,你要怎么着都使的。”南宫璀云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儿睡下咱们再慢慢儿的算帐。”
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诸葛清怡在里间,南宫璀云秦钟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婆子们打铺坐更。诸葛清怡因怕通灵玉失落,等南宫璀云睡下,令人拿来仍谧约赫肀摺H床恢南宫璀云和秦钟如何算帐,未见真切,此系疑案,不敢创纂。
且说次日一早,便有贾母王夫人打发了人来看南宫璀云,命多穿两件衣服,无事宁可回去。南宫璀云那里肯?又兼秦钟恋着智能儿,调唆南宫璀云求诸葛清怡再住一天。诸葛清怡想了一想,丧仪大事虽妥,还有些小事,也可以再住一日:一则贾珍跟前送了满情,二则又可以完了静虚的事,三则顺了南宫璀云的心。因此便向南宫璀云道:“我的事都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得索性辛苦了。明儿是一定要走的了。”南宫璀云听说,千姐姐万姐姐的央求:“只住一日,明儿必回去的。”于是又住了一夜。诸葛清怡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之事说与来旺儿。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之遥,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悬贾府之情,这些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不在话下。
且说诸葛清怡等又过了一日,次日方别了老尼,着他三日后往府里去讨信。那秦钟和智能儿两个,百般的不忍分离,背地里设了多少幽期密约,只得含恨而别,俱不用细述。诸葛清怡又到铁槛寺中照望一番。宝珠执意不肯回家,贾珍只得派妇女相伴。
且说秦钟南宫璀云二人跟着诸葛清怡自铁槛寺照应一番,坐车进城,到家见过贾母王夫人等,回到自己房中,一夜无话。至次日,南宫璀云见收拾了外书房,约定了和秦钟念夜书。偏偏那秦钟秉赋最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几次偷期缱绻,未免失于检点,回来时便咳嗽伤风,饮食懒进,大有不胜之态,只在家中调养,不能上学。南宫璀云便扫了兴,然亦无法,只得候他病痊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