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是平安夜,那个小子说得对,他至少可以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晚上。老实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个彻底放松的假期是什么时候了,突然决定暂时把工作放下,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
那么,何乐而不为呢?至少,刚才和那小子的聊天还算愉快。
迈开脚步,走进仓库,劳伦斯看了看周围那些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景象,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和皮鞋,生活变化了很多。那些变化,他以为自己已经充分了解,但实际上却不是,时间的力量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劳伦斯的脚步稍稍有些犹豫,皮鞋和地面上的稻草摩擦,发出了声响,陆离和柯尔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绝对陌生的身影,眼神里没有掩饰地流露出了诧异,不仅意外劳伦斯的出现,而且还意外劳伦斯接下来的举动——
劳伦斯再次将外套脱下,丢到了一旁,然后卷起了衬衫的袖子,脸上那习惯性的制式表情一如既往,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拿起了旁边的斧子,在手中掂了掂,试图了解一下重量,“也许我可以帮忙提升一下工作效率。”
陆离和柯尔交换了一个视线,神情都有些错杂,惊愕之中还有些疑惑,对于现在的情况着实摸不着头脑,但陆离还是笑了起来,接过了话题,“你确定?确定不是降低工作效率?”没有过多的话语,只需要陆离上上下下打量,这一个视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以律师的繁忙工作量来看,不要说“劈柴”了,估计就连跑步、健身房之类的基本运动也很难做到。
劳伦斯眼神微微闪了闪,“我几乎都要忘记了,在这里说话都习惯直来直往。”
柯尔冷脸地看着劳伦斯,陆离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很确定,纽约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的。”在大城市里,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如果没有利益关系,界限都会一清二楚地划好,然后互相不冒犯。准备来说,他们的谈话不是直来直往,而是没有情感,一片冰冷。
劳伦斯也不生气,提着斧子走到了旁边,“你现在的风格还是更加适合纽约,你确定没有回去的想法?”暗中却是在嘲讽陆离的格格不入。如此还击,不见锋芒,却重若千钧。
柯尔还想要反驳什么,但劳伦斯却没有给他机会,握紧斧子立刻就抬了起来——西装搭配斧子,而且双手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怎么看都好像会脱手一般,那高高举起的斧子看起来就像是高高举起的凶器。陆离和柯尔两个人的注意力瞬间就完成了转移。
劳伦斯以为自己全部都忘记了,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记忆了,脑海里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甚至想不起来斧头应该怎么抓了,但没有想到,抓住了斧子之后,自然而然就准确了,身体的记忆居然依旧如此清晰,就好像骑自行车一般,融入了血液之中,就再也忘不掉了。
抬手,过顶,落下,加速,加力。
“劈叉”,木柴干脆利落地就劈成了两半,不过久疏阵仗,终究还是有些粗糙,其中一块太小,另外一块又大得不均匀,立起来显得摇摇晃晃的。
劳伦斯歪了歪头,评价地说道,“还算及格吧?”
陆离和柯尔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柯尔迟疑地说道,“……这是我们的木桩。”就是垫在底下,把木柴支撑起来,方便控制高度和角度,也方便控制力道。
劳伦斯愣了愣,然后张开了嘴巴,“啊”了一声,那虚无的收尾和遗憾的音节,似乎想要辩解,却又无可奈何地表示了认证。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劳伦斯那完美无缺的形象出现了一丝裂缝,居然有些……滑稽。
气氛顿时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柯尔也没有咄咄逼人地嘲笑劳伦斯,而是顺势指了指剩下的大木块,“你可以把它劈好吗?再不砸到自己脚趾的前提下。”那无比认真的话语,反而是带上了一丝喜感。
劳伦斯抿了抿嘴角,耸耸肩,“你们最好退后两步,我不太确定我的意外伤害险是否包含了第三方。”那死板之中带着一丝诙谐的语气,着实与众不同。
陆离和柯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劳伦斯双手用力抓住了斧头,摩擦了两圈,然后朝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如此粗鄙的动作,他已经多少年不曾做过了,此刻他难免觉得有些恶心,但却意外地感受到了畅快,这可是在纽约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抓住斧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所有动作,起承转合、一气呵成,伴随这清脆的响声,木柴成功地劈成了两半,就连劳伦斯自己都没有料想到,“喝!”的喊了一声,将所有力气都宣泄了出来,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