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苍面色陡变。
在场宫奴们面色骤白,浑身抑制不住的大肆颤抖,则是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东临苍便已迅速转身离开。
他速度极快极快,眨眼便没了踪影。
在场宫奴们双目圆瞪,震撼不浅,待得片刻,几人才纷纷回神过来,面色惊颤复杂,则是这时,那唯剩的两名不曾受伤的宫奴顿时小跑朝东临苍消失的方向奔去,则是稍稍行得一段路程,便见路道上的马车横翻在地,而道旁之处,的确是有处假山,而那假山之旁,东临府这半抱半扶着那单薄的女子,紧着嗓子接二连三的唤,“瑶儿,醒醒,醒醒……”
宫奴们眉头紧绷,面色越发大变,待目光朝东临苍身上扫了两眼后,便径直落到了凤瑶身上,眼见凤瑶面色发白,双目紧闭,他们顿时吓得不轻,连带双腿也有些发软,随即强行踉跄着身子奔了过去,旁跪扑在东临苍身边,嘶哑紧急的唤,“东临公子,瑶儿姑娘如何了?”
断断续续的嗓音,抑制不住的卷着几分惊惧与后怕。
且这后怕,如今并非是因翻车之后的后怕,而是,只因这东临府瑶儿姑娘的人事不省。自家昨个儿回宫,便连夜将自己关在寝殿内画了一幅女子画像,他们本不知自家圣上画纸上的女子是谁,而后受自家圣上之令来东临府送东西,才全然知晓,这东临府瑶儿姑娘,便是自家圣上画纸上的女子。
他们伺候自家圣上已是多年,虽也曾多次见过自家圣上对女子慷慨,但却从不曾见过哪个女子,能有资格落在自家圣上的画纸上。
是以,这东临府的瑶儿姑娘,便是特殊与例外。倘若今儿这瑶儿姑娘性命受危,自家圣上,许是得龙威大怒,到时候,纵是今日之事本非他们这些奴才亲手造成,但他们这些奴才,自也会被连带牵连,从而,性命不保。
越想,心底的畏惧恐寒之意越发浓烈,整个人便是跪着,也是瑟瑟发抖得厉害,全然似要跪不稳一般。
“本少的表妹后脑勺肿起一片,该是撞得不轻。情况危急,本少便不招呼几位公公了。”仅是片刻,东临苍略微干脆的回了话,常日清透如泉的嗓音,也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厚重。
甚至未待尾音全数落下,他便分毫不曾耽搁,打横将凤瑶抱起便急促离去。
“速将本少药箱送至瑶儿姑娘院内,快!”待行出几步,他再度急冲冲且头也不回的道了话。
两名宫奴僵跪在原地,浑身颤抖如筛,全然抑制不住,待得东临苍一行人全数走远,他们这才稍稍回神过来,两人面面相觑一番,随即双双陡然会意,当即朝最初翻车之地回跑。
淡风浮动,不凛冽,不酷寒,但仍是稍稍有些凉薄,是以吹拂在身,并非全然好受。只是,空气里却萦绕着恶臭,令人作呕,倒是煞了周遭繁花大盛的风景。
待将凤瑶抱入屋内,东临苍便将她安置在了床榻,此际,已有宫奴恰到好处送了药箱过来,东临苍抬手接过,便将一种侍奴全数挥退。
侍奴们不敢耽搁,纷纷退散,出得屋门后,也将屋门全然合上。
周遭气氛,也顺势便得沉寂下来,清静无声。
东临苍眼角微挑,满面的急促之色这才慢腾腾的缓解下来,随即将药箱顺势朝旁一扔,整个人便缓步过去,落坐在了不远处的软椅上。
“周遭已是无人,瑶儿还不打算醒来?”
漫不经心的嗓音,卷着几分兴味,却独独不再有方才的焦急与厚重。
却是这话刚落,凤瑶便已掀开了眼,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径直的朝他落了去,不料竟恰到好处的迎上了他那双笑盈盈的瞳孔,一时,四目相对,无波无澜,皆是通透明了。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沉默片刻,才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随即自行坐起,抬手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与衣裙,待得一切完毕,才平缓无波的道:“方才,多谢东临公子配合。”
这话入耳,东临苍便勾唇而笑,慢腾腾的道:“瑶儿的确是该谢我的。说来,今儿我倒是被瑶儿惊得不轻呢,这又是要亲自驾车去皇宫,又是翻车,又是撞晕的,戏份拿捏得倒是足。只不过,瑶儿却独独忘了,便是要让马车全然翻车,自然,也得有个缘由才是。若不然,三辆马车齐齐如中了魔怔般翻车,倒也是有些说不过去,令人怀疑呢。”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凝他,也并不打算反驳他这话。
今日之事,的确是为兵行险招的算计,只不过,事态紧急,她也的确不曾考虑太多。
“东临公子的话倒是在理。想来后面空气里突然浮来的恶臭,可是出自东临公子之手?”凤瑶沉默片刻,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东临苍轻笑一声,面上倒略微染出半许自得,“若不是我出手,难不成还要指望那屁股开花的柳襄来出手帮瑶儿吗?尸花的恶臭,掩盖了宫奴对翻车的怀疑,这般说来,我的确是帮了瑶儿大忙。且瑶儿倒也不知,我府中那尸花啊,总共就只有两株,且还是我往日在外游历时遇见便小心翼翼挪回来的,如今为了圆瑶儿之戏,我倒是对尸花下了狠手,迫使其当即盛放,恶臭连连,但如此极端之法对尸花损伤也大,别看那尸花如今开得鲜艳,许是两日之后,那花许是也活不成了。”
话道后面,语气稍稍而沉,略有几许痛心疾首之意。
凤瑶面色分毫不变,缓缓垂头下来,低沉道:“东临公子不是还剩一株尸花吗,如此说来,倒也不算绝种。”
大抵是未料凤瑶会如此不近人情的回话,东临苍眼角一抽,叹息一声,略微正经认真的摇头道:“瑶儿好歹是女子,且女子大多都是温柔似水,瑶儿又如何能说出这般让人心痛无奈的话来。好歹我今儿也算是为了瑶儿损了一株我这些年一直精心照料的花,再无论如何,也算是丧得至宝,瑶儿不宽慰我也成,但自然不可落井下石才是。”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继续道:“你日后啊,还是少与颜墨白那小子在一起。你瞧瞧,你如今这说话损人的性子,倒是与那小子如出一辙。我担心瑶儿日后再与他日日相处,许是你最后终会变成第二个颜墨白,绝情,冷狠……六亲不认。”
冗长的一席话,毫不掩饰的夹杂几分无奈与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