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得壁洞,稍稍站定,葬月便极是认真的朝她道:“望长公主坚持坚持,莫要再里面发出任何声音,也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望长公主莫要理会,千万莫要出来,安生在里面呆着便好。”
突来的一句话,被他以一种极是厚重的嗓音道出,莫名之中,却又给她一种难以忽略的遗言之感。
凤瑶神色几不可察的紧了半许,却又是片刻之际,敛神下来,仅朝他低沉沉的道:“本宫也不喜欠任何人,今夜你两番相助本宫,本宫日后自会宽待于你。但若你今夜丧了性命,便是日后的富贵荣华,你自然也享受不到,是以,亦如你所说,委曲求全,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葬月是聪明人,自该懂本宫之意。”
葬月猝不及防怔了一下,随即片刻,便略是释然的朝凤瑶自嘲而笑,“能有长公主这话,是葬月之幸。生死有命,得全看命运安排了,只是若是可能的话,葬月,也愿赖活着,享享长公主所赐的清福。”说完,也不待凤瑶回话,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雕花木门,也顺势侧耳听着门外那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葬月眉头一皱,继续道:“如今形势,已不容多说,望长公主在这里面忍忍,葬月,先合壁门了。”
嗓音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抬脚极是迅速的将壁门合上,随即足下一动,用身子抵着一旁的柜子用力,推着那略是厚重的柜子缓缓移来,彻底用柜子将壁门遮住了。
待得一切完毕,他来不及休息,便迅速至不远处的软塌坐定,则是刚故作淡定的俯身喝了口茶,那不远处的雕花木门,便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瞬时,雕花木门剧烈的吱呀而响,彻底扰了周遭宁静,一道道冷风也陡然自屋门处灌入,大肆拂动了屋内桌上那盏黯淡孤寂的烛火。
葬月下意识抬眸一望,目光便径直落定在了那门外当前一人身上,面露微诧,开口便问:“你怎来了?”
那门外之人并未言话,仅是领着其中几名禁卫踏步入屋,目光也顺势在屋中各处一扫,嗅了几口空气,随即便将目光再度落定在葬月身上,缓道:“奉命巡查而已,你这地方,也得过来看看。”他开口回了葬月的话。
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继续道:“湖水微腥,倒也会将人的衣袍之物染上腥味呢。你这身上,怎会有湖腥之味?”
葬月猝不及防怔了一下,自嘲而笑,“你鼻子倒是灵。往日见你学琴时,倒觉你愚笨,不过是几个曲调罢了,竟是怎么都记不住,弹不好。如今倒好,竟突然变得这般敏感聪明了,连我身上的湖腥味,你竟也闻出来了。”
月悠深眼凝他,缓道:“陈年往事,你又何必再提,且我当年久久学不好琴,这缘由如何,你自该清楚才是。毕竟,若是极快便将琴学会,便意味着要时常出现在太上皇面前抚琴,而后,太上皇酒兴一好,许是就要被拉去侍寝,你葬月当初,不是正因如此侍寝多回么,前车之鉴,我自然,也得掂量掂量,委婉躲避才是。”
葬月眉头一皱,面色也抑制不住变了变。
他与月悠都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太上皇这个人在他二人心头是有多么的敏感与狰狞。只是往日之中,他与月悠关系极好,两人在一道时,皆会心照不宣的不提太上皇,但如今,寒夜乍起,兵慌而乱,这月悠,竟也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变了初衷。
“你这是怎么了?往日从来不提之事,不提之人,怎突然说出来了?”思绪至此,葬月眉头越发一皱,略是无奈凄然的道了这话。
则是这话一出,月悠却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瞳中有紧烈之色滑过,而后回头朝身后几名禁卫一扫,低沉道:“刘副统领,这葬月公子历来喜静,便是要搜查他这住处,也由我亲自来搜查便好,还望刘副统领与几名禁卫先行出去吧,莫要太过扰了葬月公子。”
这话说得略带礼数,只是在场几名御林军皆不买账,面容之上,也纷纷展出了几丝不曾掩饰的鄙夷与轻蔑。
仅是片刻,那刘副统领便道:“如此许是不妥呢。皇上已是下令,宫中各处都必得仔细搜查,不得有任何怠慢,是以这葬月公子的住处,自然也不例外。再者,搜查这等粗活,还是我们来干为好,月悠公子不曾干过这些体力活儿,许是搜查也难以仔细,又或者万一被突然窜出的细作所伤,我等也是担待不起的。”
这话无疑是在变相拒绝月悠的话。
月悠自是听得明白,眼角也稍稍一挑,那两道落在刘副统领面上的目光也越发深了一重,漫不经心的道:“刘副统领此言虽是在理,但刘副统领莫要忘了,搜查禁宫之事,皇上已任我月悠全权负责,而你刘副统领,不过是协助我行事罢了。既是如此,我要如何,刘副统领自得遵从才是。再者,葬月公子乃太上皇最是看重的琴师,身份也比寻常之人尊贵,他本是喜静,是以,他之住处,由我一人来搜查也是在理。”
刘副统领冷笑一声,“葬月公子不过是太上皇之男宠,如今也即将沦为阶下之囚,何来高贵之言,月悠公子莫要……”
轻蔑冷冽的一席话还未全然道出,月悠瞳孔一缩,抬手便朝刘副统领脸上一落,刹那,一记脆声四溢的巴掌声蓦地扰了周遭沉寂,顷刻之际,刘副统领左脸骤然大红,五指印记极为鲜明,那道皮肉震颤的剧痛也惹得他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冷气,待得回神,他双目圆瞪,怒不可遏的朝月悠吼道:“你竟敢打本统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