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安然而坐,仅朝那人再度对视一眼,随即便慢条斯理的扫向了仍在继续研究门锁的百里堇年,神色微动,淡然出声,“大英皇上研究得如何了?可想起破解锁子的法子?”
百里堇年这才应声抬头,眉头大皱,眼中也染上了重重无奈之色,摇了摇头。
凤瑶心口一紧,失望重重。
颜墨白却是微微而笑,“无妨。解锁之事暂且搁置,大英皇帝先与这位枫公子好生相认。”
百里堇年一怔,一股浓烈的复杂感陡然在心底蔓延开来。方才在研究门锁之际,自然也注意听了颜墨白与隔壁牢中那男子的对话,只是却并未发表任何看法。但心底之中,自然也对那隔壁牢中的男子身份极是怀疑,甚至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隔壁牢中所谓的枫公子,该是与他相识,莫名之中,就觉得那人该是与他相识。
“相认什么?我与他浑然不识,有何相认之理。”正这时,那侧躺在干草上的人说了话。
这话刚落,那跪在他身边摇扇的人则是眉头一皱,满面欲言又止,而后又回头复杂的看了看百里堇年,终究未道出声来。
颜墨白则微微而笑,“怎会不识呢,我可是听说……”
“大周皇上!”
那斜躺之人当即出声。
颜墨白面上笑容深了一重,慢条斯理的朝那人凝望,止了后话,那干草上斜躺的人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本是戏谑的瞳孔里竟突然染上了厚重起伏之色,待得半晌后,他终究是低沉出声,“有些话,便是要说,自然,也轮不到大周皇上来说。”
嗓音一落,转眸径直朝百里堇年凝来,仔细打量,目光也逐渐开始起伏,而后,越来越烈。
整个过程,凤瑶皆未言话,只是听到这里,心底终究是略有揣度。
这种揣度,虽为胆大,但如今却莫名笃定着自己的这番揣度是真,毕竟,这人最初也说了,太上皇这么多年过去都还是往日那般性格,如此证明,这人与太上皇相识,且极为熟悉大英太上皇,再者,颜墨白唤他为枫公子,且又说这人与百里堇年相识,但如今凭百里堇年的反应,又像是的确不知那人是谁,而这人又在这牢中关了这么多年,想来自然也不是百里堇年近些年认识的人,而是,百里堇年十多年前认识的人。
如此,这男子满身傲气,与百里堇年和太上皇都是相识,且名中带有一个‘枫’字,甚至连颜墨白都会难得耐心的与他说话,就凭这些,这男子的身份,也已是摇摇欲出。
心思至此,凤瑶落在那人面上的目光也止不住的越发紧烈。
那人却并未再说话,就这么满目复杂的将百里堇年凝着。
二人对视半晌,突然,百里堇年不知何故竟浑身再度发起颤来,而后片刻,突然鬼使神差似的嘶哑唤,“皇兄?”
短促的二字,唤得极轻极颤,似在震撼,又似在不可置信。
那人本是满身傲然淡定,却被百里堇年这二字突然惹得颤了瞳孔。
仅是刹那,他便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眼,一言不发。
在旁为他摇扇的人忍不住叹息一声,手中的扇子抑制不住的停住,突然哽咽,“爷,他是堇皇子,是堇皇子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见他吗,如今他来了,他真来了,站在你面前了。”
这话一出,百里堇年双腿一团,浑身顿时脱力,整个人陡然摔倒在地。
凤瑶蓦地一怔,满目复杂,终究未伸手去扶他,百里堇年就这么瘫坐在地上,满目摇晃的将那干草上的人凝着,紧紧凝着,哑着嗓子断续道:“你,你当真是,是皇兄?”
那侧躺在干草上的人终是叹息了一声,沉默一会儿,似是暗自挣扎一番,而后便似全然妥协,薄唇也微微一启,咕咕杂哑的嗓音再度道出,“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有机会再见,却是浑浑噩噩而过,竟就这么当真见了。十多年了啊,常日虽觉漫长,如今突然就觉得弹指飞瞬,不过须臾罢了,突然啊,你就这么出现了,且还长这么大了。”?
???????说着,回头过来,目光再度迎强了百里堇年,神色也极为难得的放得柔和,“堇年,这么多年过去,你终究,还是记得皇兄。”?
??????百里堇年浑身发颤,瞬时之间,泪如雨下,本是刚毅男儿,此际却抑制不住激动悲哭。???
是啊,十多年不见了,这么长的日子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家皇兄亡了,掉入了这极乐殿的悬崖,被悬崖下河水中的恶鱼吃得尸骨无存。但就是这么个消失了多年的人,如今突然出现,且还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甚至犹如往日那般唤着他的名字,如此突来之事,无疑在他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震撼入骨,一时之间,使得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压制不得。
“枫公子在牢中活了这么多年,如今兄弟终于相见,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如今认也认了,叙旧之事,便暂且先搁置一番,如今我便再问枫公子一句,事到如今,枫公子仍不打算与我为伍,将你守着的那秘密告知于我?”
正这时,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出了声。
这话入耳,凤瑶率先回神,目光朝颜墨白落来,本要言话,则见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柔朝她摇头示意,凤瑶下意识噎了后话,强行按捺住起伏的心神,继续沉默。
只是,那侧躺在干草上的人却并未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