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先将颜墨白扶上洞口,而后才跃身上去,待得稳住身形之后,借着百里流枫手中的明珠光亮朝周遭一扫,这才发觉,他们此际竟是正站在一个巨大佛像的里面。
这座佛像,全然中空,里面极是宽敞。
凤瑶神色微变,本还以为地道口被佛像压着,不易从地道口出来,未料这座佛像却是中空,且底座与地道口全然连接,一旦地道口的铁门一开,地道便彻底与佛像内部相连。
佛像外,似无任何声响,一片安静,且地道内的枫家军也动作小心,攀爬的声音也极小极小,待得所有人都站定在佛像里后,百里流枫这才缓步往前,朝佛像一处行去,最后抬了左手,略是用力的朝面前的佛像壁一推。
瞬时,前方那处佛像竟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门,百里流枫不耽搁,稍稍顺着小门伸头出去左右望了望,片刻之后,似已全然确保了安全,踏步顺着小门率先出去了。
凤瑶心头莫名发紧,目光紧凝着那道小门,并无动作。
身旁颜墨白知她心思,平缓温和的道了话,“外面虽为凶险,但却已然避开不得。此番之际,无论遇了什么都得迎难而上,见招拆招了。”说着,嗓音突然沉了半许,极是认真的朝她问:“凤瑶,你可做好了准备要与我一道面对生死之危,许是此番踏出这佛像的小门了,便会是刀光剑影,四面伏击,凤瑶,你如今若反悔,若不愿与我一道出去,你便可顺着这条地道先回地牢去等着,待我收拾完大英之人,亦或是百里流枫领来了援兵,那时候,再来将你带出那地牢。”
他极为难得的不曾如往日那般强行为她安排后路,而是极为认真的在将一切摊开来说,征求她的意见。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低道:“自打与你入得这大英,我便从未后悔过。”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回话,仅是深眼凝她,瞳孔发黑发重,似要将她彻底看入眼里。
“大周皇上?”
待得半晌之后,一旁被人搀扶着的百里堇年忍不住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颜墨白这才稍稍回神过来,这回,却是未再让凤瑶搀扶,而是抬手将凤瑶的手握住,指尖微动,与凤瑶十指相扣,待得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起伏之际,他已不再耽搁,牵着凤瑶便朝前方小门而去。
这次,他脊背挺得笔直,纵是腿脚带伤,此际行走竟也莫名的未有半分踉跄。
凤瑶极是心疼,知晓这厮又开始在她面前强撑了,即便腿脚有伤,也仍是有意在她面前强撑,只是心思至此,本打算要将手从他手里抽回,而后再将他好生搀扶,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已牵着她踏出了前方的佛像小门,也已朝佛像外行了几步,却是顺着佛像外的空地稍稍拐弯,不料前方豁然开朗,一群群满身铠甲之人正立在佛像正前方,密密麻麻,手中的长剑道道噌亮,杀气浓厚,森冷凉薄。
竟是被人,守株待兔了。
凤瑶瞳孔一缩,这才全然回神过来,那只被颜墨白扣着的手也一时僵住,动作不得。
那满身颀长的百里流枫,正站在前方两步之距,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只是这回,他却无在地道时的那般淡定了,反而是突然来了暴脾气,竟开始狰狞的哈哈大笑,扯着低哑慎人的嗓音便道:“多年不见,父皇仅让大英暗卫在此围堵,就不打算现身一见?”
凤瑶满目复杂,忍不住捏了捏颜墨白的手,心思嘈杂,待得颜墨白转眸朝她望来,她下意识抬眸迎上他的眼,则见他眼中平静,无波无澜,并无半分诧异与慌色,甚至还稍稍捏紧了她的手,薄唇上也稍稍勾出了一抹弧度,朝她微微而笑,并用眼神示意她莫要担忧。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仅朝他点了点头,便故作无事的垂头下来,却是这时,前方那密集的大英暗卫,突然便稍稍挪步而动,迅速的让开了一条空道出来,而那空道的尽头,正要一人被几名宫奴装扮的人簇拥而来。
那被簇拥着的人,满头白发,脸上略带褶皱,表情则是煞气傲然,那人的双眼里,正迸着得意的光,目光仅是先朝颜墨白扫了一眼,而后便落定在了百里流枫身上。
百里流枫咯咯的冷笑,“多年不见,父皇可安好?”
太上皇并未言话,直至被宫奴簇拥着站定在群群的暗卫之前,他才慢腾腾的止了步,勾唇冷笑,“怎能不安好,周遭一切皆在掌控之中,随心所欲,自然活得自在。”太上皇回了话,说着,面上的笑容稍稍敛却,目光也陡然变得锋利与阴沉,“反倒是你小子,这么多年呆在地牢中苟且偷生,如今突然闯出来,可是活腻了?若是活腻了的话,便在孤面前自刎了吧,孤尚且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百里流枫怒气上涌,双目突然变得发红,连带袖袍中的两手都抑制不住的有些发颤。
他似是情绪大涌,自控不得,又或许是亲眼见到这大英太上皇了,心底那些封存多年的仇恨被再度勾起,是以一时之间思绪嘈杂翻腾,承受不得。
凤瑶将百里流枫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兀自揣测,则是片刻,百里流枫已强行稳住两手的发颤,越发挺直了脊背,待得正要出声道话,身旁的颜墨白已漫不经心的出了声,“枫公子在牢中关了数十载,期间不曾与任何外人接触,如今终于出得地牢,性子孤僻暴躁本为自然。”
太上皇蓦地将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将他从上到下的审视一番,“你竟会帮他说话?”
颜墨白勾唇而笑,“难友一场,为他说说话也是正常。”说着,神色微动,脱口的嗓音稍稍变得幽远蛊惑,“枫公子如今虽与出狱,但无论性子还是势力,皆与当年天差地别。太上皇如今再杀他,并无任何用处。”
太上皇冷哼一声,“本是多年前便该死了的人,如今杀他也不过是斩草除根。”
颜墨白轻笑出声,“太上皇敢么?这么多年了,太上皇都未下手杀他,如今便当真能下得了手?”
太上皇眼角一挑,突然间并未言话。
颜墨白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的道话,仅是沉默片刻,开门见山便道:“你今日与朕提及之事,朕在地牢中已考虑过了,如今朕之条件,仅有一个,只要太上皇放了百里流枫,让他从假山的地道离开,朕,便应了太上皇今日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