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浑身抑制不住微颤,稍稍抬手,极紧极紧的环上了他的腰身。
突然之间,只觉万千繁华,也不过云烟而过,此际能如此这般的看着他,触碰他,环着他,依偎着他,才像是能实实在在的抓住繁荣,甚至,安定。她满心的怅惘,也忍不住开口道:“墨白,你如今安在,便是最大之幸。”
颜墨白微微而笑,叹息道:“只是,还是让你卷入这场烽烟了。本想全然将你护在羽翼,奈何仍是未能将你彻底的保护好。”
凤瑶听得心头发酸。哪里是他未有保护好她,而是他已然在用他性命的努力的护她,且此际他能被困在这里,仅需根据方才那百里流枫之言便能稍稍猜到一些,只是如今之际,却无心将此事问穿,她仅是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只道:“无论如何,这场烽烟,我都是避不过的。墨白,我是大旭长公主,大英太上皇如今野心磅礴,杀伐狠毒,是以,大旭也幸免不得。我如今,不过是与你并肩作战罢了,并非是你让我卷入了这场烽烟。”
说着,无心就此多言,仅是敛了敛神,强行振作,“我扶你起来。”
这话一出,便开始从他怀中退出,挽了他的胳膊便要用力将他扶起,本意是想将颜墨白扶出牢外,不料隔壁牢中的百里流枫再度出声,“长公主,他若能起得身来,此际也不至于一直坐定在软塌。”
凤瑶蓦地将百里流枫这话听进去了,手上的动作也稍稍停住,略是询问的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面色并无太大变化,故作平静,只是耐不住凤瑶这般审视探究的目光,隔了片刻,便妥协道:“我脚上还有一道锁。”
凤瑶当即垂眸朝他脚下望去,他则难稍稍抬手将长袍微微撩开,凤瑶这才发觉,他脚腕上的确套着一只锁,但最让凤瑶陡然心疼的,却不是他脚腕的锁,而是他腿上长裤上的那两团血色。那两团血,已是暗红干燥,想来已是时辰过了许久,连血水都干了,只是方才颜墨白长袍一直垂下,她倒也无发觉有何异常,如今突然一见,才后知后觉这厮的双腿受了伤。
也难怪这厮方才一直坐着不动!
“你腿脚怎么了?伤势如何?”她强行镇定,问了这话,只是眼睛抑制不住的发狠发怒,恼怒重重,却又因不愿让颜墨白发觉她情绪的起伏,仅是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掩住了满目的复杂与波动。
不用多想,也知此事是大英太上皇干的了!
她心里有数。则是正这时,颜墨白已温润平缓的朝她出了声,“无妨,仅是些皮肉伤罢了。只是,此番若不将锁劈开,我自也是站立不得的。”
他自然而然的道了这话,似是两腿的伤势极轻,轻得不足以言道,连带脱口的语气也从容自若,并无半许异常之感。
凤瑶眉头一皱,知他在强行忍耐,为的便是不让她担心,只是心头虽一派了然,本想与颜墨白说些什么,但却情绪涌动,各种复杂之感层层在心头交织,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仅是极轻极轻的朝他点了头,而后便开始蹲身下来,捉起他脚踝的锁子便用匕首来劈,仍是一刀下去,锁子被劈成两半,哐当两声,两半铁锁便落了地。
凤瑶依旧皱着眉,正要抬手去撩颜墨白的裤腿,却被他突然伸手过来劫住了手腕。
凤瑶神色微变,颜墨白已稍稍用力,将她拉着站了起来,随即温声缓道:“凤瑶,我并无事。你且将百里堇年带进来,他失血过多,若再不止血治疗,自会没命。”
牢门外的百里堇年猝不及防怔了一下,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望去,心思云涌,各种讶然自嘲之感越发在心头蔓延。如今之际,终还是得颜墨白来救,倒也是无能了些。遥想当初志气冲天,有意要强行将太上皇脑袋拿下,却不料此时此际,颓败孱弱,不仅大仇报不得,连带他这条命都还要外人来搭救。
凤瑶仅将颜墨白的话考虑一番,便已略是认真的应了话,随即也不耽搁,起身便去牢门外将百里堇年扶了进来。
颜墨白掏出了银针,朝百里堇年漫不经心道:“如今条件受制,并无伤药在身,是以,只能以银针止血通脉,虽效果不佳,但也能吊住你性命。”说完,手中银针已自然而然的扎在了百里堇年身上。百里堇年则深吸了一口气,并未抬头朝颜墨白望来一眼,也无半分挣扎,仅是坐定在颜墨白身边,任由颜墨白施针,只是待得半晌之后,待颜墨白彻底施针完毕,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他终是低哑沉沉的道:“多谢。”
颜墨白眼角微挑,懒散平缓而道:“皇上今日帮了朕之大忙,朕此际帮你一把,自是应该。朕这人,历来不喜欠别人,今日既是欠了你的,自是得还回来。”说着,也不待百里堇年回话,他便已将目光落定在了隔壁牢中的百里流枫,则见百里流枫也正朝他望着,此番稍稍挪目而去,两人便恰到好处的四目相对。
“未曾想,枫公子果然是聪慧之才,不仅多年前能在太上皇面前保住性命,更还能在这地牢之中提前藏了把这般锋利的匕首。呵,匕首倒是极其上等,果然削铁如泥,便是这极其上等的玄铁之锁,也能轻易劈开……”
他后话并未慢悠悠的道完,百里流枫已极是直白的道:“大周皇上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言道些没用的。你如今已得自由,此际可该兑现承诺,将我这牢门之锁,劈开?”
颜墨白自然而然的噎住后话,微微而笑,面上略有微光滑动,若是细看,也不难发觉他那双瞳孔之中深邃重重,似如万丈深渊,令人心头发慎,总觉得稍有不慎,便会在他那双深沉至极的眼里跌得粉身碎骨。
百里流枫下意识越发的坐端的身形,心生戒备。
颜墨白则慢悠悠的道:“枫公子倒是聪明得紧。”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既是枫公子都将话说到这层面上了,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来,枫公子既是在地牢之中都留了把匕首以防万一,想来在这地牢之中,枫公子自然也会布得玄机才是。”
百里流枫瞳孔一缩。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深了一重,慢条斯理的望他,整个人从容自若,也不打算催他。
百里流枫阴沉道:“大周皇上倒是容易坐地起价,如今这才刚在我这里得了便宜,此际又欲算计我第二回?我如今已是将匕首所藏之地告知于大旭长公主,更也让你脱离铁锁,如今,你既已脱身,自然该先遵循承诺,将我这牢门与我身上的铁锁,劈开。”
“枫公子说出这地牢的玄机,我自然会亲自来为你劈开铁锁。”不待百里流枫的嗓音全然落下,颜墨白已自然而然的回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