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臻的手,僵持在空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闻人臻的停在空中的手指都在颤抖,就连关节都有些泛白。
半晌,他收起手,看向她,慢慢的开口:
“你……还是在恨我。”
顾暖:“……”
“恨我让你流产了,恨我把你留在祖鲁人的原始部落,恨我没管你的死活,又或者——”
闻人臻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着顾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还是在嫉恨她?”
她,当然是指程芸儿!
终于还是说到了他心中的她。
原来,他以为她坚持要离婚要逃到这里来,是因为她嫉恨程芸儿。
想到这里,顾暖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的脸上却没有笑出来。
低着头,略微沉思一下,然后才淡淡的道。
“我跟她无冤无仇,又何来嫉恨一说?”
她的话落下,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窗外的风声,好似都没有了一般。
而闻人臻的呼吸却是那么的清楚,那么沉重的在耳边响起。
一起一伏,好似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
而顾暖的手撑着桌子边缘,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偏偏那双腿,却颤抖得比闻人臻还要厉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俩人就这样默默的对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闻人臻冰冷的脸好似被窗外的阳光逐渐的消融,慢慢的多了些温度,然后伸手扶了她一把。
“坐着吧,你站在会很累的。”
顾暖乖乖的坐下来,却依然警惕的望着他。
“你刚刚说,无冤无仇?”
闻人臻看着她,不待她答,又说:
“你真逃到这偏乡僻壤的山村来了,当初你说喜欢祖鲁人的部落,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你喜欢山村的生活?”
顾暖:“……”
“山里人对你都好,尤其是那个代课老师黄清泉?”
顾暖:“……山里人都质朴热情善良。”
“你喜欢那个叫黄清泉的代课老师?”
顾暖:“……”
闻人臻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嘴角微微挑了下,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弧度。
“其实不仅是你,我也是很喜欢他的,他一个生长在这样穷乡僻壤的人,居然还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安于现状,如果他多读点书,也许,还是个人才。”
闻人臻说话时,顾暖一直安静的听着,当听到他对黄清泉的评价时,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听说,你还教他读书,还给他当老师?”
顾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恨我的?”闻人臻又追问着。
顾暖:“……”
从什么时候开始?
听到闻人臻的问话,顾暖有些恍惚,往事像潮水一般涌向她——
在祖鲁人的部落,她看到满身是血的程芸儿,看到闻人臻抱起她疯了似的奔跑,那一刻,闻人臻完全忘记了,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她……
现在,与他面对面的相望,时过境迁,往事却像电影一般呈现,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再面对,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半晌,顾暖才轻轻的道:
“从我在波洛夸内踏上飞机的时候。”
闻人臻当即一惊,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撼,猛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完全的想通了。”
顾暖淡淡的道。
“你想通了什么?”闻人臻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
想通了什么?
回忆起在波洛夸内的日子,最后的那个夜晚,她躺在沙上,他连着被子抱着她,他体温那么高,可她还是觉得冷。
想到这里,顾暖轻轻的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也都有自己内心深处埋藏着的感情,而感情,不是买卖,不是你付出多少对方就一定要回报你多少。”
那个时候,他为了程芸儿不顾一切,甚至到了忘记她这个妻子存在的地步,其实,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闻人臻舍不得程芸儿受一点点伤害,舍不得抛下她,舍不得她受到委屈,甚至,她的话,他都不会去怀疑。
这样的感情,只有付出过真心的人,才会明白。
说穿了,他也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而已。
跟她和顾玲,江浩轩一样,在感情面前,伤痕累累也罢,心机手段也罢,所求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守在所爱之人的身边而已。
如果恨可以换来爱情,她倒是愿意去选择恨。
可恨,什么都换不来,恨了又有何用?
不再恨他为了程芸儿丢下她不管,不再恨他为了程芸儿不相信她。
已经看清楚,也就明白了,连恨都恨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