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承善归京如同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水,湖面上蔓开层层的波纹,池水深处不知晓如何的暗藏汹涌。
“陛下,这便是臣在广州一年的多得。”
金碧辉煌的宫廷,两侧跪坐文武百官,高台的龙椅上端坐着大秦帝国的皇帝,他一袭玄色龙袍,威严而又凝重,皇帝的气势在从他身上展开蔓延,弥漫至整个朝堂,即便年老,即便不服当年平定隐王叛乱之勇,文熙帝在江南官场上掀起得风暴足以让人震惊,他尚未老迈到不敢动手的地步。
在大殿〖中〗央,跪坐着一位年轻的臣子,神采飞扬,锐气〖勃〗,在他条理清楚的陈述中,给帝王,给同僚描绘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按他所言“给臣三年的功夫,臣保证广州税负比今年翻一倍,保证广州城是最开放,最富庶地方。”
朝臣偷偷的抬眼,文熙帝唇边勾勒出愉悦的微笑,眸子是不容错辨的欣赏信任,以及很少给与臣子的照拂。
跪坐在勋贵之中,位置仅次于信阳王,楚凌王之后的岳宁侯,看向当庭陈词的年轻臣子的目光里同样有着羡慕,喜悦,他知晓亲厚上比不得大姐夫兰陵侯,但他的生意同样离不开尹承善的关照。
谁不想指点江山?谁不愿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阁臣?岳宁侯曾经想过,但他的出身,他的天赋注定了他要走的路。如果将希望寄托在六妹夫身上,未尝不可。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自从六妹夫回京就一直想较量的杨大人,此时他比平时多了一分的落寞,杨大人刻苦攻读的努力,他同六妹夫之间的差距不是小了,很可能变得更远。
而那位一心想要扬名立万的新科状元。咦,得当心。他看六妹夫的眼光不妥。夫人提醒过他,那家伙好男色。如果他敢用龌龊的念头毁了六妹夫,岳宁侯拢在袖口的手握紧,他是不会放过他。
不过六妹夫也不是好对付的人。胆敢伸手,会剁了他吧。岳宁侯还记得上次同六妹夫一起喝酒时。六妹夫举杯对他说,‘三姐夫是人才,天纵奇才。有一句送你。天生我材必有用。’
岳宁侯眼里有一股视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个满身铜臭靠着祖辈的战功窃据高位的列侯,从没有人从心底看得起他,哪怕他们笑脸相迎,都把他归为商贾之流。
清流御史看都是斜着眼睛,岳宁侯府没规矩。岳宁侯府除了银子之外没有底蕴,岳宁侯是运气好才有万贯家私。岳宁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尊重。
尹承善在文坛,在清流中的地位甚高,他说他是天纵奇才。岳宁侯的爷爷就因为太祖皇帝的一句话,你很好,我看好你,就跟着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不等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他主动去苏杭养老。他们家血脉里隐含着这种特质,岳宁侯以为自己够圆滑了,但他无法摆脱血脉的遗传性。
如果尹承善知晓岳宁侯此时所想,没准后悔他说得那句话,整顿规范广州的海上贸易,需要岳宁侯这样的大商家相助。对比岳宁侯血脉里的热血赤诚,尹承善的算计不可谓不深,除了丁柔之外,世上没有他不敢利用的人。
当岳宁侯回神的时候,尹承善已经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文熙帝王爽快的笑声响彻大殿“朕可给不了三年,尹卿,记得朕不会给你三年的功夫。”
言下之意尹承善在广州做不了三年的知府,看文熙帝昭然若揭的心思,尹承善定会再高升,或者升迁回京。
尹承善说道:“臣会留下保障根基,臣不敢让陛下失望。”
朝会上还有很多的公事处理,然经过尹承善那份慷慨激昂的谏言,文熙帝在其余政事上提不起太多的性质,大多时候会询问诸位王爷的意见,燕王自然是被提问最多的。
跪坐朝臣中的尹承善垂下眼帘,盯着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燕王的决策平稳持重,即便他有心挑刺都很难挑出燕王的不妥之处。
他丹凤眸子眯了眯,很快恢复了平静,燕王是隐形的太子殿下,他却不喜欢燕王,如果燕王登基继位,他会陷入困境没,极难抉择,只要嘉柔县主在燕王身边一日,他决无可能效忠燕王。
大殿的玉钟敲响,太监总管喊道:“散朝。”
朝臣由跪坐变成跪伏“恭送陛下。”
当尹承善跨出大殿时,伺候在文熙帝身边的内侍笑眯眯的说:“尹大人,陛下召见。”
尹承善向周围的人拱手后,随着内侍离去。从他回京开始,这种情形已经演绎了很多遍了,众人由最初的吃惊,慢慢转变为寻常。虽然对他有羡慕,但尹承善是个有才的,也会做人,即便陛下私下召见,朝臣也信任他不会乱说什么诬陷的话,有些人的官运是羡慕不来的。
在荷huā墨池旁边,隆冬之出,此处池水却是泛着白雾,也是流淌的,在池水上盛开着紫色的水莲,每一片huā瓣濯而不妖,绽放在寒风中。
“尹卿。”
“臣在。”
文熙帝王身后两步站在尹承善,从进了修建在荷huā池上的亭子之后,文熙帝不言,尹承善也不会多说话。
“朕曾经很不喜欢你,也不看好你。”文熙帝的目光落荷huā瓣上“虽然朕给了你去燕京学院的机会,给了你玉佩,也只是认为你是可造之材,于帝国有用。”
“有陛下这句话,臣足以。”尹承善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