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是一门学问,你我尚年轻,有志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能少走一段弯路不好吗?人生不过是五六十年,在弯路上耽搁太久,虚耗了年岁,于国于民于君都没好处。”
尹承善总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总是让人无法拒绝他,梅御史对上他除了甘拜下风之外,半天憋出来一句话:“大人不爱茶叶。”
如果说有今日的相见,尹承善是为了丁柔的话,如今他对自己这位七妹夫多了几分的欣赏,笑眯眯的问道:“那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过去,他不会收重礼,但礼物的轻重不能用金银来衡量,心意最为重要,左都御史大人今年五十有八,他为国尽忠了一辈子,都察院成为了真正的言官圣地,他一定不会想着后继无人,都察院沦为哪个权贵的唇舌。”
“我...我不...”梅御史张口,尹承善却率先说:“别同我说你不想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既然入了官场,谁都想青史留名,想要升官并非难以启齿的之事。”
梅御史攥紧拳头不说话了,尹承善端起茶杯,轻轻吹去伏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并向梅御史敬了“好茶。”
梅御史怔怔的看着可以说风云人物的尹承善,不自觉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尹承善眼里的笑容重了几分。
“君子坦荡荡,有何不可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酒酿饭袋之徒看重为官之利是金银,是富贵,而我眼中的利除了这些之外,更为看重为官的责任,官位越高,你身上的责任越大,你亦造福更多的人,想要仕途得意并非是耻辱,如果连向上争取的心思都没有,不过是庸庸路人罢了。”
“为了高升就可不择手段?”
“这要看怎么说怎么做,七妹夫,今日我请你过来,只是为了一句话,官路漫漫,且充斥着尔虞我诈,官场的构陷生了太多太多,如果你想纯粹到死,我奉劝你早早致仕保家宅安宁的好,想要在官场上施展抱负,最为重要得是看得清人,看得清大局。”
“六...六姐夫。”
梅御史仿佛醍醐灌顶,虽然尹承善的有些话他不赞同,但相比较刻板重清流名声的家教来说,尹承善说得稀奇,他眼前突然间开阔了很多。
尹承善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布包,推到了梅御史面前“为了你这声六姐夫,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看书对你有好处。”
“奸佞传?这...这...”
梅御史打开了包袱,以为尹承善会送他什么好书,里面放置了四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奸佞传,不用看就知晓记载了历朝历代的大奸臣,这些人都是梅御史的敌人,他们的生平有什么好看的?
他看了一眼喝茶的尹承善,如果是旁人给他的奸佞传,他会直接拂袖而去,但面前得人是姐夫,额,是六姐夫,梅御史翻开了书页,他彻底的怔住了,扉页上有一行工整的小楷‘名臣各有不同,奸佞亦然。’
是尹承善写的,梅御史翻看起来,几乎每一页上旁边都有批注,见解非常得独到,尹承善瞥见他越来越凝重的脸色,低笑:“那些是我及冠前后写的,你看看就好,毕竟我那时不如今稳重,看法偏激得多。”
梅御史放下奸佞传,站起身,整理了衣袍,恭恭敬敬的给尹承善行礼,及冠时,自己及冠时绝对没尹承善想得多“六姐夫有今日的地位权柄,我心服口服,多谢六姐夫点拨,多谢。”
“你我因各自夫人结缘成为连襟,谢字不用说了。”
尹承善扶住了梅御史,不让他继续下拜“在奸臣传上的人罪行未公布天下之前,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忠臣,忠奸并非写在脸上,看人很重要,你可以为你的志向牺牲,但你的妻儿呢?多想想他们,官场多一分谨慎,便少一分后患,旁人再说得天huā乱坠,我子岿然不动,如窗外的寒梅,傲骨在迎寒风绽放。”
“嗯。”
梅御史眼眶有几分湿润,良师益友不外乎如此,尹承善拍拍他肩头,笑着披上了挂在一旁的大髦,他的穿着一直不肯委屈了自己,总是最好的,尹承善扣上宝石衣扣“我提前预祝你喜得贵子,他满月我怕是看不到咯,但贺礼一定会送,倒时还请七妹夫别给扔出去。”
“不会,不会。”
尹承善对尴尬的梅御史笑笑“茶水银子,你出,改日再聚。”
梅御史眼看着他离去,低声感叹一句:“真乃人中之龙,当世俊杰,莫怪朝中的老大人总以麒麟儿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