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锦点头道:“圣上说得有道理,可为何不能改变?”
“世界观。我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道理、说服大伙儿,这些理念讲不通,执行起来就有问题。我一个人,不是三头六臂,不能做完所有的事。”朱高煦皱眉道,“历代制定这些人间规则秩序的‘圣人’,把甚么都想好了,要动其根本很难。我如果否定上天的意志,那么一直宣扬的君权天授也不存在了,皇帝的大权来源于何处、还有权威吗?”
妙锦沉吟片刻,悄悄说道:“臣妾的先父为官,很守道德礼法,认为太宗皇帝登基没有大义,一直没有真心归顺。可太宗依然做了皇帝。”
朱高煦摇头道:“不一样。父皇称帝不合礼法,但建文死了、父皇自认太祖嫡子,父皇做皇帝还算勉强说得通;然而这样或多或少也会有后遗症,不然永乐初不会杀得血流成河。”
过了一会儿,妙锦又好奇地沉吟道:“世界观?”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觉得妙锦被他影响、一些观念已经有了动摇,他便耐心地叙述道:“人是智慧生灵,与别的生灵不同之处,便是除了吃喝繁衍,还会去理解身处的环境一切。天地是甚么,天圆地方、还是有个锅盖?人是怎么来的,意识是甚么,有阴间还是天庭?人的这些看法,便是世界观。”
妙锦道:“圣上的‘世界观’,怕是与寻常人全然不同。”
朱高煦道:“真理都是相对的,我的世界观并不重要,只是觉得现今大多世人的世界观、已经不利于国家的展了。”
朱高煦的观念,也在多次改变着。因为教育的灌输式方式、少年时他只能相信唯物主义,但是后来有了“神奇经历”、又不信了。
而他回想起以前涉猎的、有关量子力学的浅显表述,也觉得唯物论或许也有历史局限性;人的观测居然能决定微观量子世界、并向宏观世界扩展?所有的唯物主义哲学都无法解释了。又像他初中学的波粒二象性,究竟是甚么物质,谁他吗说得清楚。科学显然不是哲学。
科学大展的后世,宗教依旧盛行,唯物主义只是一家之言。或许人的意识具有自我欺骗性,很多人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人们宁愿相信自己具有灵魂、意识十分独特。
但不管怎样,大明朝的理学、心学,都不利于往前展了。这些东西,造成了现在朝政一切事务都有弊政。
妙锦若有所思道:“人人都说有神鬼,可就是没人见过。”
朱高煦道:“即便有,我也认为,一定不是人们理解的那种低级鬼神,而是更加宏伟的规律制定者。”
不过他又寻思了一会儿,神情便渐渐地轻松了不少。
他心道:好在国人有个长处,极具包容性,不偏执。世人甚么都信,但又甚么都不全信。如果有一些新奇的说法面世,从士大夫到庶民,应该不会将其定为异端邪|说;人们只会想办法纳入现有的观念里面,不然就会置之不理,或者只取一部分采用,这样会有意无意地影响人们的观念。
如同汉代以来,朝廷独尊儒术,可暗地里仍然兼用杂家学说,特别是法家。
而现有的儒家理|学对世人进行洗|脑,对于维护秩序也有积极作用。毕竟实际人口可能上亿的大明朝,一共只有几万官员,政|权的力量有限。如果没有那些五伦常纲之类的规则,恐怕无法维持;而朱高煦的皇权,也会立刻不稳定。
他松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应该找个代言人,让一些有利于国家的别家之言面世。”
妙锦微笑道:“圣上何不先说服臣妾?”
朱高煦道:“说来话长。以后每天下午,只要我在柔仪殿,妙锦就到这里来。我说,你写。咱们先写出来,然后再找个来源,比如下西洋的船队遇到的远方人之类的。”
妙锦一脸喜悦道:“臣妾遵旨。”
她确实是个比较独特的人,对于眼前的争宠争斗不感兴趣,却一向对一些“不太切实际”的事很有兴致,或许是因为做过道士罢?
朱高煦一脸严肃,沉声道:“记住,千万不要承认是咱们俩捣鼓出来的书籍。否则世人会觉得我这任皇帝很奇怪,谁知道会生甚么事?”
妙锦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臣妾与圣上之间的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