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哈密卫来的鞑靼人,到军中已有数日。不过这个鞑靼汗妃,朱高煦倒是第一次亲眼见着。
若照元朝之后的分类,她是个色目人,便是西域及西面的“各色名目之人”,与一般的蒙古人不同;因为元朝重用色目人,这些人能在草原上立足也不奇怪了。
在朱高煦眼里,她是个类似中亚阿拉伯地区种族的白种人,一头微微卷曲的深棕色近黑色的头,眼睛也是黑色的,不过面相皮肤与大伙儿区别很大。她看起来很年轻,身材丰满,在色目人里算是长得不错的。不过在朱高煦的见识里,色目女人年轻时长得还行、可是老得快。
大队人马沿着大路行进,四面都是辽阔的平原,秋冬之交的季节草木凋零,景色显得有些陈旧颓败。朱高煦没有再乘车,他宁肯忍受路上的尘土,也不愿意整天呆在马车里。
鞑靼汗妃阿莎丽被允许在朱高煦身边骑马,她的姿势一看便是习惯于常年骑马迁徙之人。许久没有说话,朱高煦偶尔观察她,认为她只消坐在马背就能睡着。
良久之后,朱高煦终于转头说道:“汗妃是否听过一句话?”
阿莎丽立刻抬起头看着他:“甚么?”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朱高煦道。
阿莎丽一脸困惑地摇着头:“皇帝陛下所指何事?”
朱高煦道:“很明显,阿鲁台与脱火赤,既不在乎你的性命,也不关心本雅里失汗的儿子。你帮助他们,只能成为一枚棋子、或是牺牲品。”
阿莎丽道:“他们究竟做了甚么?”
朱高煦愣了一下,心道:我还想让你交待哩。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莎丽那双异域风情的眼睛,她也在看着朱高煦。只见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困惑,并无闪躲,看起来很坦然。这让朱高煦在一瞬间产生了些许直觉,难道她真的不知情?
朱高煦身边的文武都没吭声,只是听着二人的对话。
周围沉默了一会,阿莎丽沉不住气再次问道:“皇帝陛下为何能事先得知,瓦剌人会攻击我们?”
朱高煦不答,随口道:“咱们应该相互交换,这样才公平。”
阿莎丽看起来有点烦躁,并露出了怒气,但她不敢作。她问道:“皇帝陛下何时放我们北归?您答应过阿鲁台的。”
朱高煦说道:“稍安勿躁,你们一时半会走不了。朕是讲诚信的人,但你们先有所隐瞒、有欺骗嫌疑,汗妃应该明白所指何事罢?”
阿莎丽可能想到了她的蒙古王子,顿时露出了忧惧之色,意气也萎了八分。
俩人不甚愉快的第一次谈话,就此结束。到了中午,大队停下休息。朱高煦便找来了同行的段雪恨,授意段雪恨陪着阿莎丽,观察阿莎丽的言行举止、以及和脱火赤的关系。一个人能装一时,时间稍长便可能暴露很多东西。
下午大军接近了济南城,不过护驾人马在济南北面数十里,未去府城。朱高煦又告诉高贤宁,让他暂时离开队伍去济南城,联络当地士人、重叙同乡同窗之情。高贤宁在山东各地的名气很大,算得上是一大名士,他在当地也结交甚广,只要回去必定是宾客不断。
朱高煦知道高贤宁的家就在济南,临行时便开了个玩笑,说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不过大军并未在此地停留,继续东行,直去滨州。
之前朱高煦想起唐赛儿这个人物时,便确定了这次的行程。
他知道唐赛儿是滨州南边某县人士,因为当年他奔波于生计时、来过山东滨州。他印象比较深的地方,便是黄河大桥旁边有一座很大的雕像、即唐赛儿的像。只不过现在黄河不在此地,而在南方,唐赛儿这个人也无人知晓。
因为唐赛儿在后世、成为了反抗反|动封建统治的英雄,所以地位很高。然而立场决定心态,如今朱高煦变成了大明朝最大的封建统治者,对于意图破坏他统治的人、当然没有好感。
明朝的州县太多,朱高煦平素并不会特意去某地巡察,这次不过是因为想起唐赛儿生活过的地方、就在附近,一时兴起想去看看,起义军领的土壤是甚么样子。
大队人马从济南城北面,走了七天才到达滨州城。但朱高煦没有进城,率军继续往南又走了十来里路,前锋斥候现有一片湖泊,于是朱高煦下令大军驻扎在湖泊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