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好处,在于无边无际,在于青春永驻。
四十年过去,庄周老了,梦中已经年轻。
四十年过去,阮萌还是那只萌萌哒的鲲,梦中永远年轻。
庄周教了楚王如何延年益寿,他活的久些,庄周和阮萌的悠闲日子就过得久些。
楚王死那日,庄周收拾了行囊,骑在鲲上,高高飞出了楚王宫。
前来抓他们的新楚王扑了个空,满脸怨恨,却也奈何不得。
天上的白云飘啊飘,阮萌带着庄周回到了他原先住着的小院。
时光真的是无情的东西,四十年过去了,南谨怕是也死了,谁还记得那四十年前的约定呢?
鸡圈生了杂草,门板消失只留下一个大洞,依稀能看出原来被扩建的痕迹。
庄周从阮萌身上下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时光还是善待了这个男人,他未如何苍老,只是一头碧做了银丝,笑容更加温柔儒雅,完全一个气度慵懒淡然的帅大叔。
他向前走了几步,大概看了看这屋内,脸上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云画,我们回来了。”
阮萌游到门前,也看向荒凉的屋中,点点头。
“是啊,回来了。”
也不走了。
这屋子在他们的拾掇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连院子里的菜也种起来。
阮萌在院子里绕着长起苗苗的菜地游来游去,觉得这可真是神奇呐。
一切,好像又没有生什么变化。
屋内炊烟袅袅。
做饭会烧屋子的子休小哥哥在等她回屋。
阮萌瞅瞅满院子的小豆芽,晃着尾巴,又回了屋。
这里没有人监控着他们,她想做鲲就做鲲,想入梦就入梦,总之,只有他们两人。
庄周靠在门框上,一半的容颜融在了金色的阳光之中。
岁月静好。
阮萌游过来,庄周伸出双臂。
“云画,回来吃饭了。”
阮萌嗷一声,扑到他的怀里。
……
又入梦。
梦中。
春夏或秋冬,不过是庄周梦中造物。
天上飞着飞鸡,哄哄鸣叫。
地上矗着高楼,他们却睡在草房。
这里不光有庄周和阮萌,还有其他的人,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控制着这里的一切,将他曾见过的山水一一展现在阮萌眼前。
小桥流水,茫茫草原,亭台楼阁,皇宫大院,最后,所有的景物都变成了一处低谷。
谷中,青草遍地,中间是一片鲜花。
庄周还是卧在草中央,繁花盛开出,蝴蝶翩翩飞舞。
幽谷中的树在风中轻抖着枝叶,偶尔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就又被山崖的影子吞噬。
谷内无春秋,而谷外炎热的空气,偶有的蝉鸣无一不在说明,这里是夏天。
梦外严冬,梦中已经到了酷暑。
庄周闭着眼听着蝉鸣,也听着地上轻巧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靠越近,越来越近。
庄周睁开眼,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过了好一会,才看清他面前女子的容颜。
他笑了,躺在地上,向她抬起手臂。
“你来啦。”
阮萌唇角噙着笑,坐下,伸长双|腿靠在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和他五指相扣,然后,五指相抵。
“子休,我来了。”
翩飞的紫色蝴蝶在两人周围飞舞,落在阮萌和庄周的指尖。
庄周看着那蝴蝶,声音慵懒,语调越来越低。
“蝴蝶是我,我就是蝴蝶。”
“……云画,待我离开之后,我做蝶,依然陪你,好不好?”
阮萌扣着他的指,唇角的笑意早就淡了,偏偏还要勾起唇角。
“好啊,当然好了,到时候,你来我的梦里。我给你看神奇的东西,出了会飞的会跑的,还有各种好玩的游戏。”
“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草丛里,其实是在……”
庄周轻轻地打断她的话。
“是在我的梦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你入了我的梦,我描绘了你的模样。
注定,此生梦中纠|缠。
他用手背贴着阮萌的脸,轻轻蹭了蹭。
“云画,我的小家伙,等我走后,你就化作鹏鸟吧。”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你的见识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能留下你,伴你,已经满足。”
“翱翔九天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阮萌还是在笑,唇角勾着,眼睛哭着。
“我说过,我只愿粗茶淡饭,在山上做只属于你的鲲。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