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璃的百里云峥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左右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望着桌子上那断裂的玉观台有些失神。
那玉观台原本是完整无缺的,双头雕狮,十分值得把玩。
玉观台是爹送的生辰贺礼,说是最适合读书的时候,自己一直都觉得此物太花哨并不是适合摆放在在书房,耐不过爹娘的好意才放在书房使用。
有一日弟弟来书房寻自己,非要自己去什么品酒会,自己哪里得闲?于是弟弟就赌气自己去了,却趁自己不注意悄悄地带走了玉观台,而后又在品酒会惹了事情,是爹亲自去衙门提的人,回家便被打的半死。
自己赶去祠堂的时候,弟弟已经只吊着一口气了,问起因,原来是六皇子看上了玉观台,非要以权压人,百里清绝哪里是个好相与的?
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了,自然是六皇子占了上风,当着百里清绝的面要砸碎那玉观台,百里清绝知晓这玉观台于百里云峥的重要性,于是突然暴起抱着六皇子冲断了围栏,一起掉下二楼。
所幸是六皇子做垫背,百里清绝虽然意图尽可能地保护玉观台,玉观台却还是断成了两截。
而更加不幸的是六皇子几乎摔个半死,百里清绝当晚便被收押入狱了,后来是卫若姿好说歹说,前后奔走...这才将百里清绝从牢狱里捞了出来,说起来卫若姿反而比百里家族的人对百里清绝更有人情味,因为此事一出,族里商讨出来的第一结果便是弃掉百里清绝。
爹虽然是族长,却也拗不过众志成城,若是没有卫若姿,百里清绝早在多年以前就化作了一缕孤魂青烟了。
六皇子虽然答允了不追究此事,却依旧要百里清绝交出玉观台,于是乎...
到了祠堂之后,任爹爹怎么打骂,百里清绝就是不肯交出那玉观台。
甚至被打得跪伏在地上,口中满溢鲜血都不肯松开玉观台,见到百里云峥来了,他咧开被血染红的牙齿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走向给百里云峥,将手中的玉观台递给百里云峥道:
“哥,还你。”
说完便两眼一翻朝前倒,百里云峥一把将弟弟扶住搂在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
百里云峥拿起只剩一半的玉观台把玩,觉得自己忽然有些想那个乖张的弟弟了。
“大少爷...大少爷...”
一书童模样的人匆匆忙忙跑进书房,百里云峥波澜不惊地问道:
“何事?”
“老爷说...小少爷来信了,叫你过正厅去呢。”
“好。”
百里云峥欲走之前,又纠正书童道:
“都说了几次了,不要再叫我大少爷,我已经授予了官职,若是你当着外人错唤是要被掌嘴的。”
书童猛然想起南璃国的律法,这倒不是百里云峥刻薄,而是作为时常跟着百里云峥出入宫廷的心腹的确是要时时刻刻都小心。且这确实是南璃国的律法里有这一条,轻则掌嘴,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南璃国的腐败之风才如此猖獗,也跟南璃国的律法因为给了南璃国官员无上的荣耀与尊崇。
百里云峥提醒书童是不希望外人抓到小辫子,书童忍痛拍了拍自己的嘴道:
“小的记住了,少卿大人。”
百里云峥这才舒开紧皱的眉头,倒不是因为书童听了自己的话,而是听见了百里清绝有来信。
书童见难得百里云峥微微笑一笑,今天小少爷来信倒是真的让大少爷看上去心情变好了一般。
百里云峥来到正厅的时候,正厅已经坐满了百里家的长老,他心头隐隐生出一种不安,莫非是百里清绝出了事?
百里家向来以百里云峥为下一任的族长培养,那些顽固不化的长老也很是喜爱看好百里云峥,事实上百里云峥也的确不负众望,不仅才识和武艺都是同辈间的翘楚,行事沉稳又老辣,更是年纪轻轻地就做了大理寺少卿。
“云峥来了啊,看上去好像清减一些了,要多吃些补品才是,百里家可就指望着你呢。”
“是啊是啊,云峥是成大器的人呢。”
“这些时日云峥处理的案件,谁人不夸赞?”
“不亏是我百里家的少族长。”
百里云峥闻言只是谦和有礼地微微颔,并不多言,他望向那个背对着众人的中年男人道:
“爹。”
“云峥你来了。”百里辰缓缓转过身来道。
百里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百里云峥也只以为是寻常问候,拱手问道:
“爹找云峥和各位长老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可是接下来百里辰怒目圆睁地道:
“孽子你还不给我跪下?”
百里云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打小便听百里辰的话,也不问所以不辨清白便干脆地跪下。
“辰族长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让云峥这孩子好端端地下跪啊?”大长老抚着胡须道。
“是啊,这孩子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二长老也开口帮忙道。
百里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颤抖地指着百里云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孽子...孽子...”
几位长老被这百里辰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不由得面面相觑。
但是百里云峥见百里辰气急攻心,便什么也不说,先便磕头给百里辰认错道:
“孩儿不孝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百里辰一早就想到自己对百里云峥不起火,因为百里云峥完全就是个软柿子,任由自己拿捏,就算今日说你这个不孝子惹得为父生气,自刎以谢其罪吧,百里云峥也完全有可能照做。
百里辰念及此处,心肠也软了下来,跌坐在椅子上,只是不停地叹气。
半响之后,百里辰忽然开口道:
“请各位长老都回去罢,子辰日后再跟各位解释今日之反常,子辰想单独与云峥谈谈。”
众长老闻言虽然好奇百里辰动怒之原因,但是更加愿意避一避风头,毕竟百里辰的怒火要是伤及到自己就不好了。
“族长的家务事的话就不用向我们这些老东西解释了,只是我们希望族长对云峥要宽容一点。”
百里辰闻言点点头,疲倦之极地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散去之后,百里辰才拿正眼瞧百里云峥,他看着那个跟自己影子十足的孩子,好像昨天让他跪祠堂的时候才约齐自己腰的孩子,怎么现如今就高自己一头了?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吗?”
“回爹的话,孩儿不知。”
百里辰闻言便将茶杯扫落地,茶杯与地砖出清脆的撞击声,百里辰气急败坏地指着百里云峥吼道:
“你竟然说不知道?你竟然敢说不知道?”
百里辰两个连问了之后,去墙上取出了紫鞭,捏紫鞭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