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推开善意递来的汗巾,苏瑾琰咬着牙按住伤口,脸上带着决然冷笑,“你相信义父说的,我可不信。这毒无药可解,就算暂时压制了药性又如何?到最后还是会一点一点侵蚀五脏六腑,最终落得全身溃烂而死。苏不弃,你还认我这个弟弟就别拦着我,这辈子我最后的愿望就是杀了他,杀了易宸暄,你若拦我——”
后半句话被吃痛吸气堵回胸口,苏瑾琰想要挣脱被摁住的手臂却提不起力气,眼看着苏不弃面无表情撕开他衣袖,细心地用汗巾包住伤口。
“是不是你兄长我不在乎,这么多年你叫过我一声哥哥吗?苏家只剩你我二人,总不能任由你去送死。”包扎好伤口放开手,苏不弃下意识捏了捏腰间玉佩,扭到一旁的脸孔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表情,听声音倒还是那般平淡寡味。
许是被满不在乎的表现激怒,苏瑾琰踉跄站起,一把拍开苏不弃伸来的手,精致面容苍白而恼怒:“说得轻巧!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知不知道我生不如死,全靠着想要报仇的这颗心才勉强活到现在!义父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我说的话你们有在意过吗?一个个满口大义正事,我又算什么,死不死与你们何干?!”
斑驳树影忽地被遮住一片,衣袖卷起的风冷冽,手掌贴近那张偏执面庞时却止住动作,停顿片刻,无力垂下。
“苏不弃,这世上最没资格打我的人就是你。”似是知道苏不弃那一耳光不会打下,苏瑾琰沙哑冷笑,无情转身,离去的脚步没有半点停留之意。
苏不弃一直沉默着,沉默到苏瑾琰背影消失不见,地上的斑斑血迹干涸成黑色。
他知道苏瑾琰不会去找易宸暄了,至少今天不会,体内的剧毒发作让苏瑾琰连姬三千那种级别的对手都打不过,为了有朝一日杀易宸暄报仇,自幼分别在黑暗肮脏环境下长成的弟弟一定会忍耐,寻找合适机会再出手。
那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他还有重任在肩头,对弟弟抱有的复杂感情只能等尘埃落定后再去计较清算。
愧疚,歉意,说不出口的关心,通通偿还。
易宸暄跟在押送队伍后面的事宁惜醉暂时没有告诉白绮歌,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白绮歌最近寒症频发,因着押送期限渐近,南信郡守又不许在城镇过多停留就医,白绮歌几次疼得昏死过去。这种情况下宁惜醉不想再给她增添烦扰,是而只叫苏不弃暗中留神保护,自己则没日没夜地陪着,同行同住,片刻都不敢走神。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冷冬刚刚结束的遥国中部地区春寒料峭,连马匹都不愿上路,而来自帝都的消息也竞赛似的,一条比一条令人心寒。
“遥皇下令,人送到帝都直接押入天牢,这是连见面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们。”将手中纸条攥成一团,宁惜醉揉着眉心,不无担忧地看了眼白绮歌休息的房间,“还有太子被软禁的事,应该不只是为了防止他去找遥皇理论,我猜测继下旨撤职押送之后遥皇那边还会有更意外的命令下达,不出意外的话,白姑娘的处罚怕是要涉及死罪了。”
“丢了些粮草而已,小题大做,遥皇是那种听风就是雨随便乱杀人的皇帝么?”
宁惜醉深吸口气,声音压低三分:“不弃,你我都相信白姑娘,也知道她和敌军暗中勾结是莫须有的罪名,按常理说遥皇那样精明的人物不会在没听白姑娘申辩的情况下就加以处罚,但朝廷风云变幻,不是什么都可以用常理推测的,就比如说一直声称在寝殿养病不见任何人的遥皇以及那些令人预想不到的旨意,你确定那是遥皇本尊吗?软禁偶大将军和太子恐怕也是为了彻底断绝遥皇与外界的联系吧。”
“你的意思是说,遥皇才是真正被软禁并架空的,有人假传圣旨?”苏不弃沉吟少顷,脸上竟有了一丝无奈表情,“等等,你的任务是护送她回大遥帝都,此外的事不该再多管。”
宁惜醉双手一摊,成为习惯的笑容又回到脸上,眼中:“我也没办法啊,谁让那位小气太子屈尊给我来信了呢?好歹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总不能置之不理,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吧?”
“什么信……算了,我自己看。”见宁惜醉一幅赖皮模样,苏不弃想起昨天传到驿站的信中的确有一封是写给宁惜醉的,索性自己动手去翻包袱。果不其然,一封写着“宁老板亲启”的信封安静躺在包袱最底层,拆开取信,单薄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苍劲却有些潦草。
宫内似有异变,通行令牌在将军府,务必护送绮歌直至天牢。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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