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鼎左右看了看,见碳身乌黑,没有什么杂质,便派人递到汤若望的手中,问道:“汤神父,你来看看,这焦炭拿去炼铁,效果会如何?”
汤若望接过焦炭,眼睛都瞪大了。见识过多少焦炭,今日炼出来的焦炭和往日竟是大大不同,色泽乌黑发亮,通体看不到丁点杂色,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他点点头道:“这焦炭已是极品,若是拿来炼铁,铸成炮管,应该不会再炸膛。”
朱慈烺笑道:“两位先生真是奇才,这大明炮厂,以后一切听你和孙顾问指挥,就用这焦炭先炼一炉铁看看,有了这高炉和鼓风机,火候应当不成问题,焦炭也是极品,能不能炼制出好铁,就看诸位了。”
汤若望大喜过望,立刻来了精神,火炮厂的工匠们也打起精神,有人去搬铁矿石来,有人准备好焦炭,有人去清洗炉子,一番忙碌,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随即大家熟稔的开始生炉,放入铁石,燃起焦炭。
等待之中,炉内的温度开始升高,直到达到了临界点。
紧接着,赤红的铁水自一处槽口流淌出来。
若说铁水,明代的工匠都见过,可是全部融化为铁水,见到的人倒是不多,孙和鼎和汤若望笑了,他们都知道,一旦融为铁水,就意味着大量的杂质从铁中脱离。
孙和鼎道:“铁化作了水,能炼出更好的铁来。”
朱慈烺哈哈大笑,说:”铁炼好了,就叫钢吧!“
“叫钢好,叫钢好!!”孙和鼎拿出随身的笔记本,记录了下来,这是他的习惯。
大明的火炮厂里,竟然把生铁练成了较纯的钢,朱慈烺有点不解,问汤若望:“汤神父,你怎么知道这好铁,哦,不是,是钢的炼法?”
汤若望笑道:“大明以前生铁的质量不行,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要么是火候问题,要么就是焦炭的问题。在这两个方面下功夫,钢铁的质量自然就高了。”
汤若望跟朱慈烺说,到火炮厂后,他亲自来考察过,年老的铁匠们向他诉苦:“大……大人,小人们该死,几番锻造,虽然改进了不少,可是依旧出不了你要的好铁,火候不足,去除不了杂质,虽然百锻成钢,可是先天不足,很多都废了。”
汤若望便去看了看铁匠们用的风箱,顿时就傻眼了:明末的风箱很古老,是用木头和牛皮制成,炼铁用的还原剂是木炭,也不是焦炭,他一个人静了静之后,就想到了答案:要建高炉通风,升高温度,利用焦炭炼铁。因为焦炭和木炭是有区别的,焦炭火力均匀,而木炭有坚木和松木之分,难以保持平稳火力。
这时的生产条件,实在过于简陋,导致生产出来的生铁含很多杂质,加碳的标准不一,没有专业工具,铁中气泡含量过大,结构强度低,远远达不到应用要求。
经过三天的反复琢磨,对照补锅炉原理,汤若望、孙和鼎和一批老铁匠分析炉高与炉坛、风箱与炉心的比例尺寸,以及火力调控等因素,最后决定:炉高三丈,直径一丈,风箱一丈二尺,每次用八人手扶横杆,往返跑动推拉。风箱的活塞用土粗布和鸡毛按尺寸手工缝制而成。
土高炉的草图出来后,朱慈烺让砌匠用青砖为主料,用当地的灰甲泥,掺少量石灰、细黄土合水拌匀为砌料。炉心用锤反复锤糯,粘贴于炉心周围壁上,使此形成坚硬不易开裂的炉心。风箱多用古樟树、板栗树、元珠树为原料,用四圈铁箍箍紧,避勉漏气通风。
然后,他们反复试验,专攻技术难关,如看火喉大小、风力强弱、燃料添加等,边试验边实践,吸取经验教训,不断改正提高。
土高炉原来用人工送风,一推一拉,强弱不匀,根本达不到炼钢高温,后来就改成了水风车送风。
其实就创新来说,此时的大明并不比西方落后,炼钢早已有了灌钢法和焦炭炼钢法,而这些方法在西方直到工业革命之后才出现。汤若望让这些铁匠们养成一种练了一炉铁之后进行记录的习惯。这一次的火候大致是多少,风力多大,熔炼了多少时间,铁水的色泽,添加的焦炭多少,都需要有经验的老匠记录下来,再根据炼出钢铁的好坏,继续进行修正,以此来提高。
经过十来天的不断尝试,工匠们渐渐掌握了规律,炼出来的钢铁不但在使用焦炭炼铁法大量降低成本以及产量大大提高,而且钢铁的质量大大提高。
听完汤若望、孙和鼎带领匠人们炼钢的故事,朱慈烺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说:“你们真是了不起,以后为大明军制造新枪新炮的任务,就交给你和孙顾问。说实话,我对大明火炮厂现在生产的枪炮,一点也满意啊。比如大明产的那些三眼铳,受药不多、放弹不远,打出去不迅不直,且无猛力,装药太紧,还容易颠倒炸裂。火炮就不必说,名字听上去很威风,什么大将军炮、灭虏炮、攻戎炮,实际上火力和威力和西洋红衣大炮几乎存在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