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慕容墨坐起身来,问道。
“三四里远的地方,有不明数量的马队,往我们这处方向而来。”
“是兵,还是匪?”
“不清楚,夜色太黑了。”纪三回道。
“派人接着去查,小心,不要让对方抓住!”慕容墨又道,“另外,跟凤将军说,让他注意守好车马行李。护卫的事,自有墨龙卫们,不劳他操心。再派人,速去联系上益州城的墨羽卫来护卫!”
因为是秘密回赵国,如果调来大批人马跟随护卫,反而必引起单于烈的注意。人越多,目标越大。
所以,慕容墨一行人,都是化妆成商人,轻装而行,这样行路也快,也安全。
除非是不走运,正巧是撞上了单于烈的人马。
“是,主子!”纪三得了吩咐领命而去。
慕容墨抓了件厚实的披风,披到凤红羽的身上,“我出去看看,你不要乱走动。”
“好,你也小心些。”凤红羽点了点头。
这里,是三国交界的地方,常有马匪在这里一带活动,属于三不管地带。他们打的是商队的旗号,大约被人盯上了。
是马匪还好,再多的马匪,也不会超过一千人。一般只有数十数百人活动。
万一是单于烈的人……
两人心头都一沉。
凤红羽想的是,不想跟单于烈碰上。
慕容墨想的则是,北地一带,盘踞着单于烈的五十万大军。墨龙卫虽在附近,但只有区区几百人,几万墨羽卫还在益州城中。大军来袭,他们会被包了饺子。
而且,凤家军中的两个将领被杀,军中一定也是乱成一团,无人来救他们。
万一来的是单于烈的人马,他们也只能靠自己突围出去。
慕容墨目光沉沉看着她,总觉得心中异样得很,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她会忽然消失一样。
他忽然低下头来,紧紧地搂着她,重重地吻了她的唇。
直到,吻得她快窒息了,他才离开了她的唇,“等我。”
“好。”凤红羽道。
她也没来由的,觉得心头压抑得很,很舍不得他离开。可这个时候,只有他才能镇住人心,他必须得离开。
“荷影进来,陪着王妃。”慕容墨理了下衣衫,说道。
两人是合衣而睡,因为,担心随时会生情况。
而且,慕容墨命令随队的人员,也是同样如此。
“是。”荷影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慕容墨回过头来,看向凤红羽,小女人的脸上,没有贴人皮面具,刚从他怀里离开,脸上还是红扑扑的,艳若三月桃花,一双杏眼,看着他,满是不舍。
他沉沉看了她一眼,狠心转过头去,挑了帘子,大步离开了。
有冷风卷起飞雪扑进帐篷里,冷得凤红羽一个激灵。
“小姐,冷吗?”荷影见她身子一抖,马上去将帘子掩好。
“不冷,我们坐着,听情况。”凤红羽说道,“将武器准备起来。以防有变。”
“小姐不必担心,冷剑跟在外头呢,他答应过我,会护好小姐的。”荷影说道。
凤红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真要是被单于烈的大军包围了,哪怕是十个冷剑,也是没有用的。荷影大约是喜欢上了冷剑,将冷剑的本事,看得比天还大了。
帐篷外的风,越吹越大,如狼嚎一样。
那些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了,夹杂着人的吼声。
北燕人口音——
凤红羽闭了眼,屏息细听,这是北燕的马匪?还是单于烈的队伍?
“男人卸掉胳膊,女人和财物带走!”又有赵国口音的人,高喊一声。
凤红羽睁开眼来,原来真是马匪。
这一带,各国人都有行走,互相勾结着,抢夺财物人口,并不是稀奇的事。
“一群马匪而已,不必担心。”凤红羽说道。
“是马匪的话,王爷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荷影松了口气。
主仆二人刚刚松了口气,却有一只火箭,射进了帐篷里。
“小姐,小心!”荷影扑向凤红羽。
凤红羽身子一晃,抬脚将那只火箭踩熄灭了。
这时,帐篷外的声音更加的喧哗起来,厮杀声,响成一片。
“走,出去看看。”凤红羽抓了把剑,捏在手里,“要是再有火箭射进帐篷里,我们会被烧死。”
“是。”荷影搀扶着她,往外走。
这时,帘子又忽然被人扯开,慕容墨大步走了进来。
“小羽,你没事吧?刚才有箭羽射进来了。”慕容墨上前,抱着她的肩头,左右看看。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一只箭而已,还能难得住我?”凤红羽微笑,她朝帘子那儿看去一眼,“只着声音,那些人围过来了,是不是人很多?”
否则,以慕容墨和墨龙卫们的身手,不至于会被人逼迫到打到跟前来。
慕容墨点头,“马匪的人不少,估摸着,有二三千人,我们被人包围了。”
“二三千人?”凤红羽讶然,“哪个马匪帮?居然有这么多的人?”
“一些北燕国的逃兵,和赵国的马匪们勾结在了一起。”慕容墨说道。
“难怪呢。”凤红羽冷笑。
慕容墨牵着着凤红羽的手,“本想着,帐篷里暖和,让你呆在里面,但现在看来,这里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帐篷目标太大,还是出去吧,跟在我身旁。”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凤红羽看了他一眼,“好。”
那只火箭,吓着他了吧?
两人走出帐篷,外面,果然乱成一团。
凤镇川带着两个人,大步往这儿走来,“王爷,小羽,你们没事吧?”
他看了二人一眼,问道。
“我没事呢,小叔不必担心我,倒是要担心自己,马匪人多!”
凤镇川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
他朝身边两人招了招手,又大步离去。
夜很黑,风很大,四周都是厮杀声。
慕容墨带着凤红羽走到一辆马车旁站着,躲避刀剑。
不知打了多久,远方,又有不少人马往这里奔来。
慕容墨冷眸微凝,对荷影吩咐说道,“准备武器,恐有对方援兵到来。”
三人的心头都是一沉,这群人,就已经是他们的十倍之多了,再有援兵,只怕更是凶险。
纪三提着刀,找到了慕容墨这儿,“主子,你们快走,对方有援兵到了。”
凤红羽眯了下眼,“慕容墨,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慕容墨看着她,“蹊跷的事,以后再讨论,现在,先送你出去。”
他当然觉得蹊跷了,几个帐篷都是一模一样。怎么单单只有凤红羽的帐篷,被射了火箭?
而且,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山谷里。
白天沿路走了一天,都不见任何人,为什么会忽然有马队前来围劫他们?
这些随行的人员中间,一定出了内鬼!
慕容墨带着凤红羽打头先行,纪三和荷影二人,提刀在后面断后。
“咦,那个冷剑跑哪儿去了?”荷影看了看身后,说道。
纪三一向不喜欢冷剑,听见荷影提他,更是厌恶了,“哼,一定是胆小得躲起来了。”
“你才胆小呢!他刚才还在帐篷外头呢!许是杀入对方的人群里去了?人又这么多,夜还这么黑的。”荷影嘀咕了一声。
“哼,我看不见得,那个黑炭脸一定藏到哪个马车底下,躲起来了。”纪三继续讽笑。
荷影没见着冷剑的人,辩驳起来,就苍白无力。她张了张口,不说话了,心中却恼恨道,这个冷剑,究竟跑哪儿去了?还说要保护王妃呢,却跑得人影子都看不到。
两人说着无心,前方走着的慕容墨和凤红羽,听着有意。
凤红羽看了眼慕容墨未做声,慕容墨的眸色,却更是冷沉下来。
四人一路前行,渐渐地到了马队停放大量马车的地方,慕容墨和纪三解开四匹马,四人各骑一匹,提着刀剑在手。
“注意,大家不要走散,跟紧点!”慕容墨沉声吩咐说道。
“是!”荷影和纪三,一起应声回道。
“你也小心。”慕容墨又吩咐着凤红羽。
“放心吧,我跟着你呢!”凤红羽微笑说道。
“好,现在,跟着我冲出去!”慕容墨提剑,打马走到前头。
凤红羽紧跟其后,最后,是纪三和荷影。
只有冲出去,里外夹击,才有机会胜,否则,被人杀光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四人各有武器,奋力的厮杀。
虽然他们武功高强,但必竟马匪众多,凤红羽打得一头的汗水,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她心中渐渐的疑惑起来,这些,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马匪。
因为,马匪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实在是没地儿讨生活了,才不得已,出来抢劫过生活,会武的人,不是猎户,就是逃兵,一般的马匪,会提刀就不错了,怎么会跟她打上数十招才败?
很奇怪。
慕容墨也觉察出了异样,“小羽,当心,他们不是普通马匪,他们很可能是天衣门的人。”
天衣门……
凤红羽心一沉,这是个神秘的门派,她和慕容墨都没有查到谁是门主。
偶尔出现在益州城一带,同一些马匪交手后,很快就消失了。
纪三和荷影,听到慕容墨这么说,也是同样的不敢大意。
四人拼杀了一阵,忽然,前方响起一阵骚乱。同慕容墨几人厮杀的人,渐渐的逃奔而去。
几人正在诧异间,又有一队人马朝他们围了过来。
“可是益州城的墨爷在此?”有人用赵国话,高声地喊道。
慕容墨在墨阁的时候,有人喊过他墨爷。
凤红羽微愣,这是……
柳清泽的声音?
“正是!”慕容墨高声回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朦朦雪夜中,有人打马而来。
很快,那人到了近前。
一身天青色风雪衣的柳清泽,头戴斗笠,手里捏着一只硕大的夜明珠,探头往凤红羽和慕容黑这里照来。
待看清他二人的脸之后,他马上翻身下马,朝慕容墨抱拳行礼,笑道,“墨爷!夫人。”
这里人多混杂,柳清泽很聪明,没有喊出慕容墨和凤红羽的真实身份。
凤红羽微笑道,“幸好有你来相助,否则呀,我们四人得打到天亮,也不知能不能够冲出去。”她又伸手一指来的方向,“我小叔还在里面,还有其他弟兄们,你带人去相助吧!”
“夫人不必担心。”柳清泽将手指放在唇边,尖啸一声。
很快,一队人马朝他这儿冲来。
“柳公子!”有人朝他抱拳行礼。
柳清泽一指凤红羽说的方向,“快去相助墨爷的车马队!”
“是!”
一队人马,从众人跟前,呼啸而过。
“柳清泽,你怎么在这附近?”慕容墨看着他,问道。
柳清泽伸手扶了扶斗笠,“有部下说,看到天衣门的人和一队马匪勾结,围住了一队商人,我那几个寨子的人,正跟天衣门有过结,当然不想天衣门的人更嚣张了,我便带着人来了,刚才遇到冷剑,他说你们在这儿,我便带人来了。”
原来是这样。
慕容墨点了点头,“辛苦了。”
“墨爷客气了,若不是墨爷相助,哪有柳清泽的今天。”柳清泽微笑说道。
荷影拿剑指指纪三,“看,柳公子说冷剑在另一处呢,根本不是跑,你胡说什么呀?天这么黑,对方人又多,大家被冲散了,你看不到人就冤枉人!哼!”
纪三被荷影说得不敢回话了,恼恨得将头扭过,“哼,我就是怀疑他胆小偷懒,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证据!”
。
有了柳清泽人马的相助,这队马匪很快就被打退了。
柳清泽找到生父后,带着柳向阳来了益州城长住。
慕容墨将一枚墨龙卫统领的令牌交到他的手里,可以调动整个益州城的墨龙卫。
凤红羽也将几个寨子的事务交与他打理。
柳清泽,俨然成了北地三城的无冕之王。
马匪退了之后,柳清泽安排人,协助慕容墨的车队重新整装行路。
“这个地方不安全,前方十里路的地方,有我新制下的一处别庄,你们到哪里休息吧,等明天天气晴好时,再进益州城。”柳清泽说道。
慕容墨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凝,“你的别庄?之前路过这里时,可并没有现有别庄。”
柳清泽微笑,“墨爷跟夫人,离开的时间久了,当然不知道了,这处庄子,清泽前天才收拾好。”
慕容墨无可无不可,未说话。
凤红羽想着,大家都累了,又有不少伤员,便说道,“也好,就去你那里吧。”
得知不用在野地里过夜,去的又是熟人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
而且,这风雪可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大半夜里在雪地里过一夜,滋味可不好受。
重新套好马车,整理马队,凤镇川和纪三,调整好队伍,一行人马,跟着柳清泽,往他的别庄而来。
凤红羽和慕容墨又坐进了马车里。
她挑了帘子,看着马车外一侧,柳清泽的人马在夜色里整齐而过。他带来了一千多人,一个个的兵强马壮,行动有素。
显然,治军严谨。
凤红羽放下帘子,微笑道,“他倒是个治军的好手,不输于我的哥哥们。”
慕容墨未说话,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
厮杀了一阵,凤红羽也累了,但却毫无睡意,靠在车壁上睁着眼,想着事情。
“怎么不睡?十里路,可不近。”慕容墨将她捞入怀里搂着,说道。
“慕容墨,到了地方,查一下车马队的人。”凤红羽想了想,说道。
“你在怀疑……”
“车队里,有内鬼!”凤红羽冷声说道。
慕容墨眯起眼眸。
……
十里路,并不是太远,又有柳清泽带路,走了约半个时辰后,车马队到了地方,停下来了。
有人在前方高声喊着,“庄主回来了!快放吊桥,开门!”
凤红羽从慕容墨的怀里抬起头来,她挑了帘子看向外面,天已蒙蒙亮。隐约可见前方,有一处庄园,隐没在一片树林里。
靠近赵国这一边,河流多一些,树木长得相较于北燕国,要更高大一些。
一排排不知名的树木后,卧着高大威严的几座房舍。
柳清泽打马来到凤红羽和慕容墨的马车跟前,“墨爷,到地方了,庄子的门口,是高高的台阶,不能过车马,得委屈你们下马车了。”
慕容墨给凤红羽拢了拢披风,“走吧。”
“好。”凤红羽点了点头。
慕容墨挑了帘子,两人一起走下马车。
雪比预想的,下得还要大。
冷风卷起飞雪扑到脸上,生疼生疼。风很大,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慕容墨拿袖子挡着凤红羽的脸,替她挡风。
车队的人,看到前方的庄子,虽然没有高声欢呼。但从他们小声议论的声音中听出,他们的心情十分的欢喜着。
凤红羽想着,那是当然了,这么大的风雪,谁想在野地里过夜?
“墨爷,请吧。”柳清泽已下了马,朝二人说道。
庄子的前面,有一条深深的河,一座吊桥缓缓地放下。
过了吊桥,便是一座跟城堡类似的大房子,不宜马车前行。
众人都下了车马,跟着柳清泽往里走。
凤红羽回头,柳清泽带来的那一千来人的人马,整齐的站在庄子外的道路两侧。
这个地方,守着一座桥,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柳清泽,好头脑。
桥后的门大开着,进了门,便是一排排的石阶往上延伸而去。
原来,刚才看到的高大的房子,是建立在山坡上,这一带的地势都较平坦,将房子盖在山坡上,五六里远有人马前来,也能看得分明。
。
柳清泽引着慕容墨和凤红羽住进了庄子的上房,又将凤镇川纪三一行人安顿好,差人一一送去了热水早饭,才回去休息。
慕容墨和凤红羽坐在桌边吃饭,荷影在一旁帮着盛汤。
慕容墨看了眼凤红羽,忽然说道,“小羽,这两天天气不好,我们不如在这儿住两天再走吧?凤雪天行路,也不安全。”
凤红羽收到她的眼神,点了点头,“也好,刚才,大家伙一见到山庄,个个都高兴呢,下雪天行路,他们确实是太辛苦了。我们俩坐了马车还好,大部分的人,可都是顶着风雪在行路。”
慕容墨喝了口汤,想了想,说道,“但是,这么住上两天后,时间就耽误了。要想早些赶到益州城,就得走近路。”
“走哪儿好?”凤红羽边吃边问。
慕容墨倒了点茶水在桌上,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图。
“走这里,这里是一处山谷,虽然道路狭小有些坎坷,但是比原计划走的大道,要近七八里路。”
凤红羽笑道,“这个地方,不是叫鸡鸣山谷吗?好,就走这里了。确实要近许多。”
两人吃好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慕容墨扶着凤红羽回卧房休息。
他自己则去找凤镇川议事去了。
荷影给凤红羽放下帐子,出了屋子,她往左右各看了几眼,快步往右边的小径走去,这里有一座侧门,直通后花园。
荷影拢着袖子,在雪地里闲逛。
“荷影。”一个人影,从暗处闪身出来。
荷影转身,见是冷剑来了,眸光闪了闪,“冷剑?”
冷剑点了点头,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笑着看她,“送给你。”
他的手心里,放着一枚用胡杨木雕刻的女娃娃,圆圆的脸儿,大而漆黑的眼睛,穿一身粉红的衫子。
憨厚可爱。
正是荷影的模样。
荷影低着头,咬了咬唇,犹豫着。
“我雕刻得不好吗?”冷剑摸摸头,有些憨厚地笑问道。
荷影抬头,看着他,少年的脸庞虽然晒得黑,但五观俊朗,一双眼明亮有神。
可惜……
她在心头叹了一声,又将头低下了。
“哦,还有这个给你。”冷剑又将胳膊上挂着的一个包裹给她,笑道,“这是我刚才到庄子上,从一个伙计手里买来的,给你做围脖吧,做个帽子也好看。”
他解开包裹,露出一块毛皮出来。
这是块红狐狸毛皮,已经晒干了,动动针线,的确可以做个美丽又温暖的围脖。
“嗨,用不着呢。”荷影说道,“马上就进益州城了,那里的东西还会少吗?你怎么还特意去买?”
“从阳关道进益州城,路还远着呢,这天一天冷过一天。”冷剑说道。
“可墨爷跟我们小姐说,不走大道,说大道太远了,改走鸡鸣山谷,说那儿近。既然是走山谷了,又哪儿来的风?”
“你们要走鸡鸣山谷?”冷剑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