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五千里长边,就以清廷在湖广控制区的最北端的湖广郧阳开始,经襄阳、荆州、夷陵、常德、益阳、衡州、祁阳、永州直至广西桂林,用以防御包括川东鄂西的夔东明军、云贵的秦藩和广西的李定国在内的各路明军,将他们封死在大西南。这条防线之上,“节节设镇”、“首动尾顾,此呼彼应”。
郧阳方面有胡全才,其人是山西文水人士,崇祯年间就做到过兵部郎中。降清后先是在兵部,接下来在西北从陕西汉羌道一路升迁到宁夏巡抚。守过城池、挫败过汉中总兵贺珍叛乱、平过马德叛乱、招抚过大批降将、制定过《捕蝗法》造福地方。全才二字,虽尚且有所不及,但是能员干才四字却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文安之其人,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个人德行上也跳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这兵事,还是第一次接触,手下不是以前四川本地的明军,就是闯贼,派系复杂,能够镇得住就算是好的。有胡全才在郧阳,老夫是放心的。另外,桂林那里,线国安也是宿将,凭坚城,莫说是胡一青之流,就算是李定国亲至,也未必啃得下来。”
李定国并非没有攻陷过桂林,但那一次却是李定国计划得当,孔有德托大,导致兵败外加上守军力量不足所致。等到转年再攻桂林,正面强攻坚城,就在线国安面前碰了壁。
“现在的问题,除了这五千里长边的中段,又多了南赣的的漏洞……”
南赣方面,面临的自然是李定国和陈凯的大军,那两支明军在前不久取得了辉煌大胜,正是气势最旺的时候。如今,累经苦战,总是要休整一段时间,但是休整完毕之后,南赣的清军怕是就要遭受强而有力的打击了。
这,基本上已经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了,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而那五千里长边的中段,洪承畴所指的便是常德、宝庆一线,那里直面着孙可望的大军,原本是由屯齐率领八旗军主力在那里与明军相持的,但是那支大军出征日久,外加上衡阳、周家铺两战的损失,急需返回京城休整。而到了去年的四月里,洪承畴抵达湖广没有太久的时间,可以说是刚刚摸清楚了此间的问题所在并且开始设法解决,屯齐就带着大军返回了京城。
屯齐大军一去,湖广战场上当即便是人心惶惶。五月时,宝庆爆发了清军“夺门私逃”事件,就是因为屯齐大军撤离,明军趁势夺取了宝庆周边的一系列战略要地。为了确保宝庆府城,洪承畴强令从北直隶、陕西、河南等地长途跋涉而来的绿营急行军赴援,结果因为水土不服、军需短缺而导致哗变。
从北地调来的绿营如此,本地的绿营守御也早已是千疮百孔。为此,洪承畴不断的调整布防、扩充编制,忙得不亦乐乎。但是,就此尤嫌不足,干脆请旨设立经标,并且从北方抽调了一批他的老部下们前来充实守御。
“不出意外的话,除了张提督以外,其他的众将五月应该就能抵达。”
话说出口来,洪承畴的面上却无有一丝一毫的轻松。黄志遴很清楚,尚可喜、朱马喇兵败,耿继茂曾经有向洪承畴求援,结果信使才刚刚出发,广州城就已经破了。这事情,清廷确实怪不到洪承畴的头上,但是两藩尽没,他好容易请调来的大军,原本是用以作为机动力量的,现在却显然是不够塞牙缝的了。
“还要向朝廷请兵,以确保南赣地区的安全。只有确保了江西,老夫才能继续在湖广施展,否则的话,那便会是腹背受敌的局面。守湖广南部,不如干脆弃了,还能缩短一下防线,多撑上一段时间,撑到贼寇再度爆发内讧,朝廷才会有机会趁虚而入。”
出任西南经略,洪承畴接手的是一个烂到了几乎没办法再烂的摊子。这些时日,费劲了心思,总算是渐渐的有所恢复了,但是敌人依旧强大,而且随着那个陈凯不断的搞事情,他的对手似乎越来越强大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黄志遴与洪承畴相交多年,对其人的能力深信不疑,也相信着洪承畴能够力挽狂澜。只是这一次,一句要等到明军内讧才能有机会的话说来,却还是让他听得不免对这份保守,甚至是悲观而感到震惊不已。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陈凯,四年前老夫就听说过此人,想不到四年后竟然已经变成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洪承畴的目光中却无有半分气馁,有的更多的竟是猛兽遭遇强敌时的凶狠决绝。
这样的目光,黄志遴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了,以至于一旦与这样的目光相接触,他便不由自主的躲开了这份令人心生畏惧的视线。视线闪躲开了,但却依旧不可避免它的存在。而此时,倒是门外亲兵的报告,收起了这份发自内心的凶狠。
“郭都贤?”
郭都贤是崇祯朝的江西巡抚,如今湖广地区最为头面的缙绅。洪承畴抵达湖广的这一年多来,始终在不遗余力的拉拢着湖广本地的士绅,倒是安心在家做遗民,不愿与清廷搭上关系的居多,这位曾经在衡阳大捷后求见过李定国的郭都贤就是其一。
“他是来为陶汝鼐求情的,先晾着他。”
说罢,洪承畴便派了亲兵将一个叫做廖文英的幕僚招了来,挥退了闲杂人等,便直接对其言道:“汝上次上的条陈,认为可以招抚广州府连阳八排的山寨。老夫准了,汝尽快出发。但是,切忌急于求成。广东大战一载,福建残破,无论是李定国,还是陈凯,近半年都很难再战。咱们,还有时间布局。”
“学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