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崩塌(十八)(2 / 2)

帝国再起 张维卿 2305 字 2023-04-26

赵布泰和他爹卫齐、他兄弟鳌拜、穆里玛差不多,都是直线条的肌肉型武将,打仗是把好手,忠心上也都是没挑儿的,但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多尼本也没指望能从赵布泰口中得到答案,此间便更是干脆的将视线投诸于罗托的身上。

“回王爷的话,洪承畴那奴才好像提的是陈逆与郭逆争权夺利的事情,说是双方矛盾甚深。他还说,若是陈逆强攻梧州的话,伪朝还有可能逃往广西。但若是陈逆放着梧州不打,那伪朝十有八九是不会去两广的。”

“哼,还真让那奴才说着了。”

“是,记得刚到湖广时,他还提过一句,说哪怕伪朝真的去了广西,对朝廷来说没准儿反倒是一件好事儿。”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南明内斗而使得满清获利的事情在这十多年时间里可谓是不胜枚举,所以洪承畴担任西南经略起便只是设法巩固清廷在湖广的统治,战略上以防御为核心思想,甚至为此不惜赶走了主战的固山额真阿尔津,最后等来了三王内讧。如此看来,洪承畴在湖广的作为哪怕是有碰运气的成分在,但绝大多数仍旧是源于南明这些年来的“经验之谈”。

“大概那奴才心底里还盼着伪朝逃往广西,与海寇搞内讧呢。”

如今,这支灭国大军兵力充足,粮草堆积如山,还占据着云南腹心精华之地,只要没有被打到连昆明都守不下去的地步,哪怕是遭逢了几场小挫,也不足以撼动其胜势,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轻松得紧。

很快的,他们便确定了明廷移跸的方向。于是,闰正月初二,吴三桂与贝勒尚善出罗次,赵布泰出昆明,大举向西追击,很快便不战而下楚雄府。并且,在他们抵达楚雄府西部的平南州之际,探查到了白文选正驻军于大理府的玉龙关。

玉龙关又称下关、龙尾关,后世属大理市永平县,如今永平县乃是永昌府东北部,毗邻大理府。而这玉龙关位于永平县西南二十五里花桥,白文选据险而守,乃是充当行在门户之用。吴三桂与赵布泰一旦发现其踪迹,一边通知多尼和罗托率大军跟进,一边派遣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白尔赫图奔袭玉龙关。

噶布什贤超哈源自努尔哈赤时的巴牙剌哨探兵,皇太极将分属于各牛录的巴牙剌兵合并,以旗为单位,战时统一指挥的同时,也将巴牙剌哨探兵集中成营。巴牙剌,就是所谓的白甲兵,亦是后来的护军营,每个牛录只有十个名额;而噶布什贤超哈就是后世的前锋营,每个牛录更是只有两人可以入选,二者皆是满清的王牌部队,八旗中的翘楚。

此番,为了确保东守西攻的战略得以实现。清廷以镶黄旗巴牙喇纛章京,即镶黄旗护军营统领觉罗雅布兰率领镶黄旗和两蓝旗的巴牙剌营随济度镇守衢州。而前锋营分左右两翼,白尔赫图便是左翼统领,他亦是率领属于左翼的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的前锋营兵随信郡王多尼南下。

白尔赫图直扑玉龙关,白文选闻敌至便拔营远遁,结果还是被追上了。仓促应战之下又是一败,被清军缴获了战象三只、战马一百四十匹,不光部将总兵官吕三贵被俘,就连白文选的巩昌王金印都成了清军的战利品。

随后的时日,明军逃、清军追,前者连澜沧江的铁索桥都给烧了,后者仍旧是紧追不舍。到闰正月十五,得知白文选败绩,永历再度脚底抹油,渡过怒江,穿越高黎贡山南段的山间小路,逃亡腾越州,也就是后世的腾冲。

再往西,过了南甸宣抚司和盏达付宣抚司就是与缅甸的国境线了。于是,大学士扶纲、户部尚书龚彝、礼部侍郎郑逢元、兵科给事中胡显、御史陈起相、吏部文选司主事姜之琏等又一批官员脱离了永历朝廷,自行逃亡。

更有王应龙,那个曾经的陕西弓箭匠人、张献忠大西政权的工部尚书、同样也是永历朝廷的工部尚书,此时已年迈不便行动,遂对他的儿子说:“我本草莽微贱,蒙恩授职,官至司空。先不能匡扶社稷,今不能患难从君,尚可靦颜求活人世乎?”言毕,自缢殉国。他的儿子哭着说:“父殉国难,子成父忠”,也跟着上吊自杀了……

面对朝廷的又一次分崩离析,永历依旧没有在腾越州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西逃窜。十天后,闰正月二十五,行在抵达盏达付宣抚司。

这一次从永昌到盏达,平均每天只走了四五十里,长跑健将大失水准,大概是体能极限快到了,也可能是渡过怒江和穿越高黎贡山时拖慢了脚步。但是无论如何,这里已经不是距离国境线不远了,而是已经在国境线的边儿上了,再往西就真的离开大明的疆土了!

是夜,首辅马吉翔、中军都督马雄飞、礼部侍郎杨在唯恐永历会未能入川产生悔意,决定好好吓唬吓唬这个胆小的天子,造成既定事实,彻底断了永历的后路。于是,他们勾结了靳统武的部将孙崇雅发动兵变。后者亦是因行在抵近缅甸而感到前途暗淡,两方一拍即合,即对行在车队纵兵大掠。永历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便逃出了营地。

嘈杂纷乱的一夜过去,直到其他各部兵马陆续赶到,行在车队才得以重新收敛人马。这期间,仍旧随行的文武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们被乱兵大肆抢掠,就连那些没有参加兵变的将士在混乱中也多有作鸟兽者。

天亮后,行在距离国境线已经不足十里。作为明朝世镇云南的勋贵黔国公沐天波长期与缅甸方面打交道,于是便由他派人前往关卡通知缅甸方面。缅甸方面得知行在仍有文武及护卫兵士近两千人马,便提出了“必尽释甲仗,始许入关”的要求。

这个要求对缅方而言确实合情合理,但是,对明廷来说,放弃武器便等于是将自身安危交于他人之手。对方但凡生出些恶意来,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奈何,已经慌不择路的永历立刻选择了全盘接受。于是乎,这些全副武装的禁军、中官将盔铠甲胄、弓箭刀枪在国境线前堆得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赤手空拳的跟着他们的皇帝逃入了缅甸境内,将奉命护卫的平阳侯靳统武所部,将始终为行在殿后的晋王李定国本部兵马,将分散于云南、贵州、四川各地尚且等待皇命对清军发动反击的各部勋镇,将在更加广阔的区域仍在浴血奋战的夔东众将和东南明军,将大明帝国仍在异族铁蹄践踏下挣扎求活的亿兆百姓统统丢弃在了国境线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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