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出现的那一刻,刘稷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郁郁葱葱中带着灰色的加德满都河谷,在一瞬间就被红潮淹没,满山遍野的红,如同秋后的枫叶,开遍了天际。
两世为人,始终还是同一个颜色,无论这个国家改过多少回名字,骨子里依然流着同样的血液,耀眼夺目。
这就是他甘愿为之奉献一切的色彩。
哪怕领军的,是一个不怎么对付的家伙,都没能影响到,他此刻的心境。
荔非元礼在离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上勒住了马,再靠近一点,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他毫不怀疑对方会一拳揍上来,自己的马儿吃不吃得起是一回事,真要动上了手,丢面子事小,还没接战就挂了彩,不是晦气到极点么。
枭五郎的那个“枭”字又岂是白叫的?那就是个疯子,荔非元礼决定不和疯子一般计较,于是跳下马,摇晃着走上前。
“怎么哪都有你?”
“没我,就凭你,能到这里?”刘稷眉毛一挑,丝毫不让地回击,就像他孤身一人挡在马前,对方只能下来,而不是径直踏过去。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挡得住老子?”
荔非元礼走过他的身边,从高处看下去,嘴里充满了不屑。
“没有老子,你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些乌合之众。”对此,刘稷嗤之以鼻:“知道你们迟了多少天吗,何不再晚些,打扫战场搬运尸体的活儿,正适合你这块头,他娘的,早知道就是找一群猪,也比你们快些。”
“你当老子愿意呢?”一说起这个,荔非元礼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得那般轻巧,你在纸上随便划了一道,就让老子们走了足足一个多月,明明没有路的地方,全靠儿郎们披荆斩棘,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嫌慢是吧,换个人,这会子都不一定能到,或许你要的真是一群搬死尸的货色。”
刘稷相信他的话,因为有些假是作不出的,眼前的唐人军马,无一不是充满了风霜之色,满身的尘土,也挡不住骨子里的骄傲,他们绕道上千里,终于踏上了敌国的都城,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奖励?
“说吧,咱们该怎么打?”
荔元非礼的态度让他一怔,原以为还要掰扯一会儿,说不定打一架才能分出个主次呢,刘稷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荔非元礼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临行前,李使君嘱咐过,到了这里,要征询你的意见。”
“只是征询?”
“好吧,听你的。”荔非元礼情知瞒不过他,只得合盘托出:“李使君的意思,你对此地熟悉,咱们初来乍到,该如何做,以你为主,某只管配合就是。”
“哈哈!”
刘稷知道他有些言不由衷,想来李嗣业也说不出那么文绉绉的话,抛开那些美化过后的修辞,至少在形势稳定下来之前,这个家伙是听自己指挥的。
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能让这家伙吃个憋,他都很开心,开心得放声大笑。
“笑够了没有,急急地盼咱们来,来了又只管奚落,惹急了老子......”
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刘稷依然笑个不停,嘴里还在打趣:“惹急了你又怎样,再打上一架?你行吗。”
“惹急了老子冲进城去,杀光所有的人,看谁还敢不服?”荔非元礼的面上带了些狠厉,刘稷相信他做得出来,屠城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种奖赏军功的方式。
“那你就等着遍地都是烽火,做梦都要睁只眼,因为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支,也许会取了你的性命。”
不等他再反驳,便收住了笑容,再逗下去,只怕真要打上一架了,倒不是怕,这个时候不合适。
“急什么,已经在安排了,你这会子冲进去,所有的人都是敌人,到最后只会一地的尸体,等等吧,歇口气,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