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
杨预将一条革带围在腰上,身上的甲叶被大力拉得“吱吱”作响,好不容易才合上扣眼,他有些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身躯,多半又是哪里没有抚平。
没有仆役的侍候,穿起来就是麻烦啊,他正打算将就这么出去,一双小手从身后围过来,轻轻地解开了扣带。
他站直身体,任人摆布,很快衣甲和蔽腰就如同贴在了身体上,舒舒服服地,女人手脚麻利地做完这一切,便缩回到角落里,抱着膝盖,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我要走了,不是巡哨,而是要去打仗,打你最恨的吐蕃人,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笑脸,稍作鼓励一下?”
杨预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么长的时间,我有没有强迫过你?让你呆在这里,只是避免外头人的骚扰,可你整天一句话也不说,活得像个木头一样,让我怎么能放心。”
“就算你不说会汉话了,吐蕃话也成啊,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就在他话音刚落,女人转过了头,张开了嘴巴,她的样子,让杨预在大暑天里感到了一阵冰冷,后背“嗖嗖”地直冒冷气。
女人的舌头,只余下了一小半截,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说出不来!
女人朝着他笑了笑,那种表情在这样的形象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杨预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女人不停地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听着含含糊糊,在他耳中,却是无比清晰。
“杀......吐......蕃......人。”
杨预的眼光落在女人的一只手臂上,那上面一道一道地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有些还在渗着血,他忽然间明白了,每天夜里,那种细细簌簌的声音,并不是她在暗泣,而是用刀子割自己,避免发出声音的强忍。
这是一个被吐蕃人蹂躏良久、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可怜女子,如果不是心里还有一个牵挂,怎么可能睡得着?怎么活得下去,一早就该疯掉了。
“我知道,我知道。”杨预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你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平安地带回来,所以,你答应我,在这里等着,不要再割伤自己了。”
女人睁大了眼睛,朝他点点头,杨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下,放开手,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走出屋子,他眼里的善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摄人的冰寒。
贡塘城里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山民的身影,他来到了城门口,张无价、许光景、康老四几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预郎君。”三人看到他,齐声招呼道。
杨预用眼神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也不废话:“他们拔营了?走了多久。”
“半天的路程,不到四十里,这会子应该宿营了,咱们马上出发,刚好能在天亮前赶到。”
“那还等什么,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