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哥舒翰明白了,为什么天子会喜爱他,少年的傲气与朝气,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忍不住便会想,倘若自己在他的位置能做到哪一步?
刘稷的自信有着坚实的基础,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大话,哥舒翰拿着酒盅子在手指转动,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阿曜同某说了你的打算,这也是某担忧之处,碎叶是个四战之地,扼守着河中要道,那些粟特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掐住他们的咽喉?不要忘了他们的背后,还有大食人。”
“不是咽喉之地,我还不要呢,粟特人以行商立国,夹在大唐与大食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不知道赚取了多少好处,让他们吐出一点,本就应当应份,若是大食人肯为他们火中取栗,早在前年就打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我却不信,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对大唐动手,须知碎叶于他们,不吝于怛逻斯于我,真要敢来,刘某求之不得。”
这便是熟知历史的好处了,怛逻斯之战后,大食人止步河中边缘,甚至连河中诸国都未能完全消化,非不为实不能也,呼罗珊总督屈底波与飒末健守将齐雅德相互戒备,不久就会刀兵相见,这简直是大唐重新进入葱岭以西的绝佳机会,可惜在历史上被死胖子给耽误了,这才是刘稷不遗余力要干掉他的真正原因。
“政事堂意见相左,盖因利益不均,人人都只想吃肉,却不知肉中有刺,也不怕闪了舌头、断了咽喉,旁的不说,我据有碎叶镇,每年能带来一千万缗上下的利益,宫里独得一百万缗,为了这一百万缗,至尊也必然会站在我这边,请问郡王,放眼朝廷上下,还有谁敢放言?你心目中的那位,敢么?”
“就是这番话,让某不得不慎重,你可知,这话在京中引起了多大的震荡么?宫中、王公权贵、诸相大臣人人皆有分润,一旦做不到,他们会将你如何?”
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刘稷心中冷笑,嘴上却说着。
“区区一千万缗,就把哥舒相国吓倒了?”
“你说得轻巧,可知大唐全国一年岁入多少么?”
“那是尔等不懂经营,国家要富强,不是靠着那点子人头、田亩租赋、盐铁茶叶专卖,抠抠索索还容易引起民变,旁的不说,这京城之中,粮仓陈米相积,发霉腐烂,钱库榷堆累加,连系绳都烂掉了,不如此,不足以表明国家之富是么?”
“可在我看来,东西两市的上万家铺子,一百零八坊里的星罗棋布的店面,十六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贩夫走卒,才是这个国家活力的象征,朝堂最大的作用,不是要限制或是盘驳,而是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僻如说,一条直通逻些的通瞿大道,道路两旁每隔二十里一座设施完备的驿站,你们有没有想过,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哥舒翰已经不只一次为他的言论所倾倒,听到这番话,依然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那个计划的庞大和艰难,而是此子的脑洞,似乎根本就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