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以为他在犹豫,趁机鼓动道:“自立门户,绝对胜过寄人篱下。您替朝廷出生入死,即使大功告成,最后又能收获什么?无非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罢了。
但是,如果您选择静观其变,跟北海义军对峙不动,坐视群雄逐鹿中原,颠覆武唐皇朝,那么,您将会成为一方诸侯,而且是实力最强的那位!
反过来说,如果朝廷使出雷霆手段,将南方大军尽数调回,就算能平定众多义军,您也不必担心朝廷问罪,毕竟,是你挡住了最凶猛的北海一路,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岂非万全之策?”
这些道理,任真心里透亮,只是没表露出来而已。难得杨靖有这份心,想替他出谋划策,找到最明智稳妥的选择。
他抬头看着杨靖,问道:“在你眼里,怎样才是对北唐最好的局面?为了一己私利,任由群雄割据,重回春秋乱世,民不聊生,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杨靖顿时语塞。
任真继续说道:“你心里想的,只是救眼前的难民,有没有想过,得救整个北唐?我要是采纳你的建议,冷眼旁观,令天下大乱,那么,我跟你们要讨伐的武氏并无区别。”
杨靖缓过神来,凛然答道:“不,恩公以苍生为念,这便从根本上胜过那妇人。我们起兵伐武,是要另立明主,您能这么想,必然是最佳人选,我愿拥您为君王!”
说罢,他跪倒在任真面前,姿态虔诚。
任真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起来吧!心意我领了,但我不需要你的效忠。我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走你提供的这条路。”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从不以大侠自居,但心中未尝不是侠义长存。
他想废黜女帝不假,不想北唐大乱也是真。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必煞费苦心,直接率军起义就是了。他要保住北唐,竭力避免乱世形成,就得先平定叛军,过后再杀回京城勤王。
他不会作壁上观,唯恐不乱。他的初衷决定了,接下来停战的半个月里,他的目标并非南方的京城,而是这路叛军的巢穴——北海。
他陈白袍能想得出奇袭,我任真难道就想不出来?
只要他轻兵偷袭,直捣黄龙,捣毁北海老巢,此地的叛军就丧失根基。粮草断绝后,叛军会不战自乱,难民们失去了从军动力,只能乖乖投降。
兵贵神速,他的行动要快。
见自己的提议被否决,杨靖神色一黯,起身说道:“既然您心意已决,我就不再多嘴了。您放心,我这就回营,跟郭康合计退兵的事!”
说罢,他行礼告辞。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直沉默的海棠开口,轻声说道:“其实,他的建议不无道理,你没必要插手叛军的事。”
她看得出来,任真率军迎战北海叛军,并不是在演戏,而是要动真格的。与其拼得两败俱伤,还不如虚与委蛇,成为一方诸侯。
任真面带苦笑,摇头道:“你不明白,想拥立新君,也得名正言顺才行。把武清仪杀死,皇位就只能落在高家身上。北海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他眼眸微眯,寒光绽放,“北海蛰伏多年,以龙兴之地自居,始终是朝廷的心病,不敢拿他们开刀。这次我亲自去,一定要恩威并用,根治这块顽疾!”
海棠若有所思,问道:“听你的意思,皇帝人选有着落了?”
任真点头,在她面前毫无隐瞒,“是襄王高澄的遗腹子,如今还在秋暝山。我要派人把他接来,再带去北海,让这北唐天下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