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璐旺?”豪仔愣了下。
“吴璐池。”程千帆说道,“他以前用这个名字。”
确切的说,车璐旺是本名,不过此人在‘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反而是吴璐池这个化名。
豪仔立刻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军统内部,吴璐池可谓是大名鼎鼎,此人有两件最值得称道的事情:
其一,‘铲除’王亚久行动中立下大功。
其二,参与了王鉄沐、陈功书等指挥的制裁汪填海的行动,其中汪填海之手下大将曾正敏正是死于吴璐池的枪口之下。
仅此两次刺杀行动,便足以令吴璐池在推崇個人武力的军统内部成为一时之榜样了。
“他怎么会暴露的?”豪仔震惊问道。
“是啊,车璐旺怎么会暴露的。”程千帆点点头。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最好之情况便是车璐旺自身形势不密,引起了日特密探的注意,这说明上海区内部没有出事。
倘若不然,问题就严重了,极可能是上海区内部有重要人物被捕,且大概率受刑不过供出了车璐旺。
而能够知道车璐旺来沪上了,且供出车璐旺的确切住址、行踪之人,在上海区内部地位必然很高。
“你即刻去见周茹。”程千帆吩咐说道,“以特情组的名义去电重庆。”
“电文怎么拟?”豪仔问道。
“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当街呼救,为巡捕房所捕,现羁押政治处。”程千帆沉吟说道。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此案内情……”
摇摇头,程千帆修改了措辞,“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测之祸事,上海区宜急做准备,特报知局座,职部肖勉。”
“记住了没?”程千帆问豪仔,然后他皱眉,“我让你用脑子记住,不要用纸笔。”
说着,他一伸手,面色严肃,“拿来。”
豪仔将小本子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定睛一看,却是面色古怪,“这是什么?”
“小马。”
“不是驴子吗?”程千帆皱眉,好吧,不是纠结是驴子还是马的时候,“这,这小马的意思是什么?”
“车璐旺。”豪仔说道。
程千帆眨巴眨巴眼睛,小马代表车璐旺,这俩有关系吗?
“小马,马拉车,车有车轱辘,车璐旺。”豪仔说道。
“那这个呢?”
“这是救火车,呼救。”
“这是什么?”
“瞎子啊。”
“瞎子?”程千帆皱眉,思忖,“瞎子算命?”
“不愧是帆哥,这都能猜到。”豪仔笑着拍马屁,“瞎子算命嘛,不测之祸事。”
“这个小狗?”程千帆又问。
“帆哥,那是豹子,报知……”
程千帆怔怔地看着豪仔,“你自己按照你自己写的,读一遍。”
“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当街呼救,为巡捕房所捕,现羁押政治处;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测之祸事,上海区宜急做准备,特报知局座,职部肖勉。”豪仔读着自己的文字记录,居然快速说道。
程千帆惊呆了,竟然一字不差,他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豪仔的肩膀,“你真是个人才啊,豪仔,真真的。”
尽管三年前‘百草堂’药铺打探情报那件事他就知道了豪仔有这‘本事’,后来也知道豪仔有用他自己的特殊方式记忆,但是,此番还是令他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去吧。”程千帆说道,他现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豪仔记录的这些,算命测字的看到了都会摇头的。
豪仔出去后,程千帆坐在椅子上,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他拉开抽屉,并没有去拿金质打火机,而是摸向了洋火盒。
刺啦一声,一根洋火着了,程千帆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烟,轻轻甩了甩洋火根,轻轻抽了一口烟卷,烟气轻轻地从鼻腔呼出。
他在思考。
应该说,他利用法兰西国庆日这个时间节点,奇思妙想搞出来的‘净街’行动,本就是冲着七十六号可能越境进入法租界抓人所‘量身打造’的。
在不知道七十六号意欲何为、目标为谁的情况下,他的这个应对属于笨方法,却又是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所能够做出的最稳妥的预设应对。
若非‘净街’行动,车璐旺被七十六号掳走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现在,应该说这个应对方法是相当成功的,其目的已经达成。
程千帆现在脑子里正在琢磨三件事。
其一,特情组内部自查发现三个人有问题,这三人中,谁人是被误会,谁人只是开小差之类的小错,并未犯下更严重的错误,谁人又是确实是有问题的?而有一点程千帆不得不操心——倘若有问题的,也可能并非是投靠了日本人,也可能是地下党的同志。
其二,直觉告诉程千帆,上海区高层肯定是有人出事了,这个人是谁?上海区出事,会不会波及到上海特情组?
其三,他答应了李百年去特工总部李萃群那里帮忙‘美言’斡旋,这正中程千帆的下怀,他能够有正当理由去打探这件事,这是好事。
不过,这也令程千帆心中对于法租界未来局势更加担心——
从这件事,进一步暴露了法国人色厉内荏的本质,法国人面对日本人越来越软弱,甚至是现在面对特工总部这样的汉奸特务组织,法国人也开始步步退让了:
皮特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国籍高级警官中历来主张对日态度强硬者。
尽管今天皮特就此事的相关表态依然是主张强硬态度,但是,本身皮特同意李百年来找他,实际上就是默许巡捕房方面通过程千帆同日本人以及李萃群之较为良好的私人友谊来缓和局面,这本身就是一种退让和妥协——
法国人骨子里的骄傲令他们要强自维持自尊,死咬着暂时不放人,又担心和日本方面真的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