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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拉斯托路,法租界巡捕房警察医院。
深夜。“敬礼!”
医院的岗哨看到车牌号,连忙立正敬礼。
车窗落下,李浩扔了一包烟给岗哨,后者满脸笑容接住。车子驶入院内。
车身两侧边踏的保镖跳下,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浩子,你陪我过去。”程千帆面色阴沉,在车内说道。
李浩点点头,他叮嘱几名保镖看护好车辆,自己下了车,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又落雨了,不大,绵延的雨丝。
停尸房。
程千帆戴着口罩,看着停尸床上的尸体。
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孔、甚至可以说有些残缺的尸体尽管经过简单的清洗和处理,依然散发着恶臭。
这是被从化粪池打捞上来的吕虎的尸体。另外一具尸体则干净很多。
忽而,这具尸体张开了眼睛。
程千帆冰冷的目光看向“尸体'。
“尸体”皱眉,似乎很不满程千帆这种眼神,然后,“尸体'叹了口气。“等我伤好了,你打我一顿出出气。”盛叔玉说道。
骄傲如他,此时也是自知理亏。
他知道程千帆为何对自己这般态度:为了营救他,特情组死伤不小。
“六个人,六条人命,其中还包括我的一名行动副组长。”程千帆冷笑一声,打你一顿,我恨不得捅你两刀。”
“是我欠弟兄们的。”盛叔玉沉着脸说道“将来我杀六个汉女干鬼子祭奠兄弟们。程千帆看了盛叔玉的“尸体”一眼,“为了帮你报仇,我派人除掉了陆飞。”
“陆飞?”盛叔玉皱眉,“我知道他,上海站的人,这家伙当了汉女干,那晚围捕我的人就有陆飞。”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啊。”程千帆冷笑说道。
盛叔玉生气了他受不了程千帆的冷嘲热讽,“我承认,为了救我,连累了兄弟们,但是,盛某人可以拍着胸膛说,老子很谨慎,没有出什么纰漏。”
“那不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暴露的?”程千帆又挖苦了一句。“程千帆--”
“郭荩宇!”程千帆一句话令盛叔玉闭嘴了,“郭荩宇被抓这件事你知道的。“郭荩宇叛变了?”盛叔玉沉默,然后问道。
“郭荩宇没叛变,他受尽酷刑未开口。”程千帆摇摇头,“是瞿不换,他交代了他和郭荩宇是陈功书的特使,来上海见你盛长官的。”
“你上次不是说郭荩宇被抓是因为汪伪绑人当伪六大代表?”盛叔玉皱眉问。
“帽子。”程千帆看着盛叔玉,“你们从礼查饭店撤离的时候引起了陆飞的怀疑,你遗留在房间的那顶凉帽更增加了陆飞的疑心。”
他沉着脸,继续说道,“郭荩宇也戴了凉帽,陆飞判断你们是在礼查饭店接头,然后审讯了郭荩宇,郭荩宇挺住了,瞿不换没挺住。”
“凉帽······”盛叔玉喃喃出声,然后是沉默。他的眼中满是悔恨之意,那顶凉帽——
“当时事态紧急,帽子是必然不能被郭荩宇看到的。”他摇摇头,“也许不丢在床底,正常放在桌子上·····.”
“没用。”程千帆摇头,“帽子本身就是疑点。”
他走过去看着吕虎的尸体,口中说道,“对于一个匆忙撤离的人来说,帽子更应该戴着。”
盛叔玉略一思索,颓然的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帽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掩面目,故而,匆忙撤离的人更应该戴着凉帽离开的。如此,只要帽子遗留在房间里,这本身就容易引起怀疑。
这是无解的。
“瞿不换
怎么会知道我在贝当区的落脚点?”盛叔玉疑惑不解。“许志新引他们去的。”程千帆说道。
“不可能,许志新绝不可能当汉女干。”盛叔玉情绪激动,连连咳嗽,“他冒死开枪向我示警,他殉国了!”
“许志新确实不是汉女干,他是好汉子。”程千帆叹口气,“他喜欢抽云霄烟厂的香烟,曾经在礼查饭店打听有没有张合成香烟卖,从饭店知道上海有卖华美香烟。”
盛叔玉双手掩面,内心痛苦不已。
他没想到己方最终暴露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许志新的烟瘾。
“许志新被日本人抓过,受尽酷刑都挺过来了,只是害了病,只有抽云霄烟卷才会不犯困。”盛叔玉语气悲伤且痛苦,“他是非常好的电报员。”
程千帆似完全没有被盛叔玉的悲伤情绪所感染,他冷冷说道,“是陆飞发现了许志新的这个习惯的,我派人除掉了陆飞。”
停顿了一下,他咬着牙说道,“我的人将陆飞从七十六号诓骗回家,陆飞上当了,不过苏晨德没上当,他派人紧急支援······”
盛叔玉看向程千帆。
“我的人又折损了三个。”程千帆面色阴沉,“九个人!盛叔玉你记住了,九条人命!”
盛叔玉沉默着。
“给我一支烟。”他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摸出烟盒,然后想了想,又将烟盒放回去,他掏出烟夹,从烟夹中抽出一支警察医院的法医习惯抽的那种牌子递给盛叔玉。
“这次是我盛叔玉欠你肖勉,欠你上海特情组的!”盛叔玉点燃香烟,勐抽了好几口,“盛某人以后拿命来还!”
“就怕你还不起。”程千帆冷冷说道。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刺激我,骂我的,那你可以走了。”盛叔玉铁青着脸说道,对于他这么骄傲的人来说,他盛某人绝不空口白话,方才那番话字字真心,字字泣血。
“上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向重庆汇报。”程千帆被盛叔玉勾起了烟瘾,他没有抽烟,而是把玩着手中的烟夹。
他嫌弃的看了盛叔玉一眼,“老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若不是看在主任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帮你遮掩。”
在那晚营救盛叔玉撤离的时候,盛叔玉在受伤昏迷前特别叮嘱他,切不可向重庆去电,一切等与他商量再说。
“不是我。”盛叔玉苦笑一声,“是陈功书。”.
说着,他又露出疑惑之色,问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七十六号要抓我的?”
回应他的是程千帆那嘲讽的笑。滴滴滴。
程府。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