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来,去哪里?”伪治安军举着中正式步枪,枪口对准乌篷船里的船夫,大声问道。
“老总,姚家洼人,进城走亲戚,现在回姚家洼。”姚大力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应答,回应说道。
“走亲戚?”连树平打量着乌篷船,突然大声喊道,“乌篷里还有人,出来。”
“出来,不然开枪了。”说着,他的枪口对准乌篷,同时冲着身旁的同伴喊了声,“大器。”
路元器立刻一拉枪栓,喊道,“出来,不然开枪了。”
说着,他扭头冲着卡舍里喊了句,“班长。”
“老总,老总,别误会,别误会。”付邦偁慌里慌张的从乌篷里连滚带爬出来,然后抬头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却是吓得脸都白了,“老总,别开枪,别开枪。”
“说,刚才做什么呢?”连树平枪口抬了抬。
“不知道哪个伢崽子在舱里拉了泡屎,一下子踩上面了。”付邦偁苦着脸说道,一边说,一边就弯腰脱下脚上的布鞋,举着布鞋上的大便,“老总看,你说这倒霉催的。”
“真是踩到屎了。”路元器看了一眼,对连树平说道,说着还用力吸了吸,“滂臭滂臭的。”
连树平面色露出犹疑之色,打量着船上的两人。
“老总,行个方便。”姚大力说着,从裤裆里摸出一个褡裢,倒出来,却是十几枚镍币,犹豫了一下,将两枚镍币偷偷藏在手里,然后将剩下的镍币放回褡裢,将褡裢扬手扔过去。
路元器一把接过褡裢,也不嫌弃褡裢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将褡裢里的镍币倒出来,数了数,“平哥,一共才一块一。”
说着,将镍币放回褡裢,褡裢塞进兜里,手指着姚大力,“手里还有呢。”
姚大力便露出为难之色。
“嘿,我说你——”路元器骂了句,枪口再度抬起来,对准姚大力。
……
“嚷嚷什么呢。”
“班长,没什么,两个进城走亲戚的穷鬼。”路元器扭头对王班长说道。
“懂规矩吗?交了过路费,就让他们滚蛋。”王班长骂骂咧咧说道,“咋咋呼呼喊什么,老子还以为有情况呢。”
“走吧。”路元器摸了摸兜里的褡裢,然后喊了一嗓子。
“谢谢老总。”姚大力忙不迭道谢。
付邦偁也是连连抱拳作揖。
“等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连树平忽然出声阻止。
然后他小跑两步走到王班长身边,“班长,这两人有可疑。”
“嗯?”
“哪有两个大男人来城里走亲戚的。”连树平说道,“难得有机会来城里走亲戚,谁家不带着家里婆娃娃。”
说着,他瞥了一眼乌篷船,“最不济也可在城里亲戚家多吃两口饭。”
王班长点点头,他两步走上前来,手中拎着半截竹竿,就用那竹竿指着两人,“哪有两个大老爷们一起走亲戚的?”
“回老总的话,没敢让婆娘跟着。”付邦偁赶紧说道。
“为啥?”
“一路上有太君。”付邦偁说道,声音也小了一些,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三个伪治安军面面相觑,然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回答,真他娘的有道理。
“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
三人皆是赶紧立正。
“三哥。”
“炮哥。”
“连长。”
三个人对彭家桥的称呼各自不同。
王班长便走到彭家桥身边,捂着嘴巴耳语一番。
“你们是姚家洼的?”彭家桥看了一眼乌篷船上的两人,问了句。
“回老总的话,我是姚家洼的,他是堰桥的。”姚大力点头哈腰说道。
“堰桥的?”彭家桥看过去。
付邦偁赶紧点头,弯腰作揖。
“还是个文化人呢。”彭家桥哈哈大笑。
“上过两天私塾。”
“堰桥村口有一口井,我记得那口井蛮灵的,说是喝了井水能延年益寿。”彭家桥说道。
“老总怕是记错了吧。”付邦偁一脸茫然,“村口没有井啊,倒是后庄有一口老井。”
“嘿哟,那真是记错了。”彭家桥呵呵笑着,然后冲着王班长说道,“放行。”
连树平张了张嘴,就要说话。
却是看到彭家桥头也不回的走回卡舍,却是忙不迭的去陪日本兵喝酒去了。
想到连长那‘彭三炮’的绰号,却是终究不敢触怒火爆脾气的连长,只能和路元器一起用力拉起用竹木结构横跨在河道里充当的水门。
……
有惊无险的过了水门,付邦偁和姚大力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说说你的判断。”付邦偁坐在乌篷舱里,从竹篓里翻出一个竹罐,取了一些烟叶,用废报纸卷着吸。
“敌人的军事素养很一般。”姚大力说道,“付大哥你弯腰去脱鞋子的时候,那两个伪军都没有阻止。”
“唔。”付邦偁熟练的卷起了一支烟,沾了口水粘好,然后从灶下取了一根树枝,点燃了烟卷,猛抽了两口,露出满足的神色,“确实,他们的防备不是那么专业。”
“不过,那个伪军确实是难缠。”姚大力想了想说道,“如果不是彭三炮好糊弄,这次真的有点麻烦。”
“彭三炮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付邦偁摇摇头,“堰桥的村口确实是没有老井,他那么说话,一般人只会顺着他的说法。”
“敌人确实是太狡猾了。”姚大力也是后怕不已,付大哥的姥姥家就在堰桥,对堰桥很了解,不然的话,真的可能出大问题。
……
“王珂。”彭家桥扯着嗓子喊道。
“连长,你叫我。”王班长颠颠儿跑来。
“太君喝醉了,你看着点,一会太君八成会口干,你注意着端茶倒水的。”彭家桥打了个酒嗝,说道。
“是。”
“行了,我回去了。”彭家桥摆摆手,“盯着点,别光想着捞钱,那些苦哈哈有个屁钱。”
“晓得嘞。”王班长满脸堆笑送走了彭家桥。
一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