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赵王一下抓住话头,大声道:“你这左都御史竟然口出此等荒唐之言!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
“这……”刘观无法作答了,朱棣却不咸不淡的接过话头道:“朝廷也就是几座宫殿几座衙门罢了,饭还是分锅吃的。高燧你不必敏感,刘卿家也不要捕风捉影,当初赵王斩朱天鸣,朕说过杀得好,此事便不要再重提了。”
“是。”刘观只好怏怏退下,朱高燧也阴着脸退下。
这时朱棣突然感觉有点冷,抬头望一眼阴沉沉的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北风呜咽着穿过层层殿门,灌入仪天殿中。宫人们赶忙要把厚厚的殿门关上,却被皇帝阻止道:“开着门,这风来得好,刮一刮京城的妖气。”
群臣又是一阵凛然,只觉皇上句句都有深意,又不确定自己猜得到底准不准。
“传旨,”皇帝吹了吹凉风,沉声下旨道:“王英文采斐然、想象瑰奇,当臬台实在是屈才,调他回翰林院编书吧,这才叫人尽其用。至于山西按察使一职,就先空着吧。”朱棣又看了看众臣道:“朕准备派几路钦差,到山西好好查一查,一路查山西军粮迟运一案,一路查宣府官员抗命一案,一路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一案,至于人选么……”皇帝想一想,缓缓道:“诸位卿家不妨推荐一下。”
众大臣互相看看,便各自推荐起人选来,朱棣竟然从善如流,当场敲定由锦衣卫派员查宣府官员抗命一案,由五军都督府派员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一案,至于查山西军粮迟运一案,朱棣竟出人意料对侍立一旁的皇太孙道:“瞻基?”
“孙儿在。”朱瞻基忙应声上前。
“你府里那个叫王贤的,现在在干什么?”朱棣问道。
“回皇爷爷,孙儿遵照皇爷爷的意思,放了他假,让他回家读书去了,正好赶上浙江乡试,他还考了个举人,也不知考中没有。”朱瞻基轻声答道。
“都说吴越的举子比朝廷的进士还难考,能考浙江的举人,看来学问是足够了,朕让他回家读书是屈了他的才。”朱棣淡淡道:“那就出来做事吧,军粮迟运一案,就交给他来查办了。”
“这……”群臣忍不住面面相觑,前两路钦差,都是要派大员的意思,怎么这第三路,要派个没有品级的小官去查办?就算他曾经救过太孙的命,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吧?
朱瞻基也一下就懵了,想了一下才答道:“皇爷爷肯委以重任,孙儿自然替他高兴,孙儿也知道王贤有栋梁之才,能担当大任,只是他资历太浅,贸然担此重任,怕是难以服众。”
“怕什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就要让他这头牛犊,去碰碰山西的老虎。”朱棣淡淡道。
皇帝都把话说的这份上了,朱瞻基也就不用推辞了,强忍着喜意道:“孙儿遵旨就是了!”
“至于派哪支军队去剿白莲神仙刘子进。”朱棣站起身来,冷声道:“先命宣大官兵和他们耗着,等把山西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说着一挥袖子,离开了仪天殿。
“臣等恭送皇上!”大臣们齐刷刷躬身行礼,待皇帝的仪仗撤走,才直起身子,出了仪天殿。
此时秋风大作,空气冷冽,天上飘下丝丝冷雨,大臣们缩起脖子,抄着双手,快步往宫门走去,好在北苑不是皇宫,大殿距离宫门不算太远,也就一里地而已。
因为下雨,各家的车轿早就等在宫门口,为的正是汉王殿下的马车,朱高煦和朱高燧赶忙上车,里头早点起了炭盆,烧着无烟的银丝贡炭,把个车厢烤得温暖入春。
两人脱下淋湿了的朝服朝冠,换上干爽舒适的便袍在炭盆边取暖,毕竟只是深秋乍寒,不一会儿,两人身上便暖和过来了,可是两位王爷的脸上,却依旧挂满了寒霜。
朱高燧面色阴冷的盯着火盆,半晌方叹气道:“不对劲,今天不对劲。”
朱高煦拿起银酒壶,仰脖饮一通烈酒,吐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嘿然道:“瞎子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