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贺知府调整好心情,笑问道:“上差,昨晚睡得如何?”
“不好,几乎失眠。”王贤指指自己眼里的血丝道。
“是呀。钦差的担子那么重,睡不着也是情理之中。”贺知府笑了:“其实下官也没睡好。”
“那倒不是,就是床太软不习惯,”王贤板着脸道:“我后来让人把褥子都去了,才睡踏实。”
“咳……”贺知府无奈的笑笑,暗骂道,你个贱人!
“知府大人,”王贤正色道:“酒也喝了,睡也睡了,咱们该办正事儿了吧?”
“那是那是,皇命要紧么。”贺知府干笑两声道:“不知上差想怎么查,本府一定竭诚配合?”
“贺知府想本官怎么查?”王贤反问一句,静静望着他。
“当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贺知府正色道:“朝廷的军粮运到山西,却始终没有运出山西,这是事实,谁也没法抵赖。”顿一下道:“其实我们山西的官员,也从没想过要抵赖,因为军粮迟运,差点害了皇上的大军,这罪责之大,让我们这些地方官战战兢兢、痛心疾,早就盼着来个钦差,查他个明白,还我们个清白了!”说着一脸正气道:“当然,如果最后确定谁有罪,也绝不要姑息,就算是落到本官头上,上差也只管直奏就是!”
“府台大人高风亮节,实乃下官之楷模,有你这份态度,相信很快就会查清楚的。”王贤恭维两句,顿一下道:“择日不如撞日,大人身为太原知府,又是转运委员,自然对军粮转运的情况十分了解,还请为下官先简单介绍一二。”
“好的。”贺知府心里暗笑这个棒槌,以为这是聊天呢?面上却一脸严肃,装模作样的整理下思绪,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是这样的,去年七月间,山东、河南、河北、甘肃、陕西、湖广之粮陆续运到我省,在太原转运。当时的转运大臣,自然是我们藩台大人,下官不才,忝为转运委员。军粮转运关系到皇上和大军的安危,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这是藩台大人和下官的共识……”
王贤耐着性子听他扯了一串官腔,终于听到关键的地方:
“所以粮食一到,我们就立马组织运,都司衙门也派了大军护送到大同,到了大同之后,改为由大同镇派兵护送往宣府。然而从大同到宣府山川连绵,只有一条驿路可行,结果路过广灵县时,反贼刘子进竟狗胆包天,率军前来偷袭。贼子仗着人多势众,又占了地利,竟把官军打退,夺了我们的粮草……”贺知府说到这,脸上尽是沉痛之色。
“当时几万大军护送,刘子进又有多少兵马?”王贤轻声问道。
“大同镇派了两万官兵,刘子进当时……”贺知府顿一下道:“大概也有两万人马,但他们利用地形两面夹击,官军猝不及防,被从高处落下的滚石檑木打得无从招架,只得败下阵来。”
“那么后来呢?”王贤追问道。
“后来我们又组织了一次押送,这次山西都司和大同卫,一共派了五万兵马,准备不可谓不充分,然而到了广灵县时,可怕的事情生了……”贺知府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道:“这次对方还是两万兵马,却连滚石擂木都没用,而是在山坡上做起了法事,只见刘子进散跣足,手持一把大弓,也没有用箭,就是那么凭空一拉,领军的大同副总兵便惨叫着落下马来。再一拉,又一个参将掉下马来,如是三次,三名统帅竟全都落马,大军顿时群龙无,士气低到极点,对方趁机冲下来,我军又一次败走。”
“哦?”王贤闻言惊奇道:“这是什么本事?”
“上差应该知道我们臬台大人的奏本上说,那刘子进自幼得异人传艺,授他双刀剑、铁翎神箭,传说能驱神鬼……”贺知府叹息道:“这都是实情,臬台大人不过是据实上报,却落了这么个结果,真让人心痛。”
王贤不置可否的呷口茶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太子殿下催得紧,我们只能再次运送,这次不只出了兵,还请了山西地面的道术高人,和尚法师,光黑狗就杀了九十九条,希望能破掉刘子进的法术。”贺知府无奈道:“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刚进广灵县,我们的法师一夜之间全都暴毙,”说着满脸惊惧道:“无声无息的,没有任何反抗,所有人的头颅便不翼而飞……”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王贤有一种听评书的感觉。
“当然是刘子进驱鬼杀人了!”贺知府语调阴森,虽是大白天,也让周勇和二黑齐齐打了个寒噤,“刘子进神通广大,能驱鬼杀人于千里之外,他甚至在太原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