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了皇帝的呵斥,夏元吉忙双膝跪地,却依然壮着胆子道:“皇上明鉴,臣绝非是危言耸听,多年无节制钞的恶果,就是大明宝钞已经近似一钱不值,几乎已经退出了官商百姓的日常交易,更没有人会将其视作财富贮藏!”他不理会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接着将憋了多少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皇上是尧舜之君,常教诲臣等要爱惜百姓,臣以为,强行把官民百姓都不肯接受的宝钞支付给他们,来换取他们的劳动成果,这无异于明火执仗的抢劫!如今天下人对这件事怨气极重,当务之急是疏导这种情绪,而不是继续激化矛盾。皇上,臣请停新钞十年,只准用旧钞换新钞,则大明宝钞的价值,必然可以反弹!”
应该说,夏元吉所奏披肝沥胆,都是肺腑之言,听得众大臣暗暗点头,但朱棣却十分不爽。一来,夏元吉说他抢劫百姓,这让以明君自居的朱棣情何以堪。二来,夏元吉竟然请他十年不钞,那岂不是要紧缩银根十年?自己已经五十多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这也就是夏元吉,要是换了别的大臣,朱棣早就作开了。但夏元吉无可替代,大明的财政十个杯子七个盖,离了他根本玩不转。朱棣只能忍气吞声道:“卿家说宝钞一钱不值,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臣确实言过其实了。”夏元吉道:“在京师,新钞一贯能抵十八文钱,在北京,因为领取朝廷薪饷者数以百万计,宝钞的折价更厉害,平均一贯全新宝钞能抵十一文铜钱。要是旧钞,则只能抵两三文、一两文,甚至干脆花不出去……”
“那还是一文不值!”朱棣脸上挂不住了,他那因为过于想证明自己是个完美皇帝的强迫症,再次作了。他目光扫过众大臣,大声问道:“真是这样子么?”
众大臣纷纷低下头,没人敢接这茬,但他们的表现无疑已经说明,夏元吉所言不虚了……
“怎么会是这样?”朱棣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几句。金殿里众大臣全都屏住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恐自己会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好在只是几息时间,朱棣便调整好心情,再次恢复了镇定,冷冷问道:“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如此轻贱我大明宝钞?”
“回禀皇上,原因是多方面的。”夏元吉责无旁贷的解释道:“但总体来说,因为宝钞在四十年间,几乎贬值了五十倍,换成谁也不会再用宝钞了。”
“不用宝钞用什么?”朱棣闷声道。
“小民以物易物,商人用金银交易……”夏元吉道。
“金银?”朱棣瞪起眼道:“我大明祖制,不许金银在市面流通,那些奸猾的商人却罔顾国法,继续使金银流通!这才是大明宝钞贬值的原因吧!”说着狠狠瞪一眼夏元吉道:“你本末倒置,其心可诛!”
“臣不敢……”虽然已经打定决心,冒犯天颜也要跟皇帝讲真话,但听到朱棣这样的评语,夏元吉还是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