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世祖最大的短板,就是一切的自信都是来自于别人,所以这种自信其实十分脆弱,一旦遇到真正的危险,难免会被压力压碎……张輗就是这样。他的腿、他的手,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还耳鸣的厉害……这才知道平日里的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不过是没理由的狂妄,直到要下场来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胆怯!
看到张二公子吓成这样,将领们的表情有些怪异。张輗虽然身体不听使唤了,却能清楚感到有人在担忧、有人在讥诮、甚至有人在鄙夷……
‘******,拼了!’张輗使劲咬破舌尖,血腥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不少,至少终于可以控制自己了。他嘶声下令道:“集合部队,准备应变!”
“喏。”众将应一声,转身准备下城楼时,却又都站住了,因为他们看到张輗的弟弟张軏,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气势汹汹上到城门楼上。
张軏的相貌与张輗相仿,都是一般的瘦削英俊,只是眼窝更深、鼻子略带鹰钩,显得更加阴沉冷酷。他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柄,目光冰冷的在城头扫过,最后落在张輗的身上。
一看到张軏出现,张輗心里就咯噔一声……按说此刻张軏这个天策左卫指挥使应该在方山,在汉王身边才是。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还伙同了一群府军右卫的军官,自然不是来看风景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过对手换成自家兄弟,张輗心里的恐惧倒是一下就没了,他冷冷看着张軏:“老三,你不在方山呆着,来这儿干嘛?”
“我要不来,老张家就要让你祸害了。”张軏一脸阴沉,提高声调,让城头众将都能听到:“这次汉王和太子的储位之争,也是咱们将门和文官们的一场较量。赢下来的,将把输的一方永远踩在脚下!我们张家是将门之、我们大哥又是汉王殿下过命的兄弟!于情于理,我们都得站在汉王这边!”说着一指自己的二哥道:“可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却背叛了汉王、背叛了大哥!要把府军右卫的将士,把咱们张家,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府军右卫是侍卫亲军,只忠于一个人,那就是皇上!现在汉王要造反,自然是皇上的敌人,你说我们该站在哪一边!”张輗皱眉道:“再说,我才是府军右卫的指挥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说着两眼一瞪张軏身边那些将领道:“他不懂事,你们也跟着胡闹,还不赶紧滚蛋!”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那些将领竟纹丝不动。
“你们要造反么!”张輗又惊又怒道:“忘了方才怎么跟我保证的!”
“我们自然是说话算数的,可我们服从的是张家。”一名将领闷声道:“不是服从你!”
“我就代表张家!”张輗使劲拍着胸脯道。
“不,你代表不了!”张軏语出惊人道:“你手里的祖传盔甲和长枪都是伪造的!”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一句,张輗登时胸口一闷,险些吐血,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道:“老三,你疯了!”
“是你疯了好吧!”张軏大声叫嚷起来,试图让城楼上下的官兵都听到:“你让人伪造了咱们家的传家宝,是为不孝;然后以此冒充大哥的名义,是为不义;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大家的死活,是为不仁,胆敢背叛汉王,是为不忠!你这种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再当这个指挥使!”
“哈哈哈哈……”张輗仰天长笑道:“我是大哥指定、皇上任命的指挥使,你说我有什么资格?!竟然还说忠于皇上、反对汉王造反是不忠,真是颠倒黑白到了极点!”
“可笑不可笑,要看大伙儿怎么想!”张軏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将道:“诸位,汉王二十万大军就要杀回京城,愿意跟我投靠汉王的,就站在我这边,愿意陪他送死的,就留在他那边好了!”
这是要逼着众将站队啊!
刺鼻的味道飘到城头上,那是庆寿寺爆炸产生的硝烟,也提醒着城头的众将,一旦站队,原先的袍泽就要变成敌人,在这城头上杀个你死我活了!
众将互相瞧了又瞧,用眼神无声交流着。张輗站在那里,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知道部下已经失控了……
片刻后,终于有人动了,一个千户从他身后走到张軏那边。有人开头,后面就如溃堤一般,两个、三个……直到所有将领都走到了他的对立面。
张輗环顾左右,除了自己的亲兵外,竟再无一人。
他不禁凄然一笑,没想到自己竟如此轻易就被所有人抛弃了……其实原本不至于此的,张輗这些年也着实下了些功夫,加上他为人着实不错,还是很有些愿意跟他混的将领的。但问题是府军右卫要驻守的不只是一个神策门,而是整整五个城门!而他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为了保证自己对每一处城门的控制力,他把忠于自己的将领平均分配到了这五处,而且都担任守将。这样做有两个问题,一是打乱了原先的论资排辈,会让其余人十分不满。二是他把自己的力量分散了。
这次张軏明显就是抓住这两点,把对他不满的人集合起来突然难,造成一种一边倒的架势。这样原先还心向着他的人,一看大势已去,为了自保,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