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孜确实是在演戏,从万竹园出来的一刻,他就很清楚,要是不想法自救,自己的政治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皇帝的不信任、同僚的质疑、漫天的讥讽将把他彻底摧毁,让他永入地狱,不得翻身。
所以金幼孜打定主意要演一出戏来自救,他要用悲情、尽责的戏码,让人们不忍指责他的无能,将失败的罪因尽数推给王贤。事实上,他这招效果不错,果然不少人对他很是同情,而且皇帝还派了太医和锦衣卫接他回京。
这让金学士备受鼓舞,马上再接再厉、继续力,想要给自己塑造一个鞠躬尽瘁的忠臣形象出来,只是没想到用力过猛,被人看出了端倪,有些弄巧成拙的架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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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的人……很多吗?”眼下,金学士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多。”杨士奇笑着点点头,吓得金学士老脸苍白。
“别听他瞎说。”杨荣却笑着安慰金幼孜道:“这是什么时候?哪有人跟你较真?”
“呃……”金幼孜闻言,幽怨的看一眼杨士奇,控诉他为何要骗自己。
“呵呵,不错,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成。”杨士奇也不开玩笑了,敛起笑容道:“昨日的赐宴上生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听了一些传言。”金幼孜叹气道:“万万想不到英国公居然难,难道他疯了不成?”
“他是什么人?身经百战的国之统帅,怎么会疯了呢?”杨荣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声道:“此人是出了名的沉着冷静,老谋深算,在昨日宴会上难,必定不是突然之举,而是早有预谋。”
“他到底要预谋什么?!”金幼孜不解道:“就算他有所预谋,难道不应该是图穷方才匕见吗?早早亮出獠牙,只会让皇上提防他吧!”
“其实,不管他如何隐藏,皇上最提防的始终就是他。”杨士奇道:“不管朱勇那些人闹得多凶,薛禄甚至撞死在丹墀前,皇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担心,因为张辅没有表态。”
“不错,不管怎样,张辅才是军中、勋贵第一人,大部分人还是跟他走的。”杨荣点头道:“他不表态,大部分勋贵最多只敢叫唤叫唤,并不敢真的折腾。”顿一顿道:“皇上不到胜券在握的那天,就始终要提防他抽冷子来一下。”
“这么说,张辅这次闹事,其实是个信号了?”金幼孜皱眉道:“让那些勋贵明白他的立场,好跟他一起折腾?”然后又问道:“可他为什么不私下里表态,非要在改元宴会上闹呢?”
“依我之见,他选在改元宴上突然难,有三层意思。”杨士奇缓缓为他分解道:“一者,他要验一验自己的号召力,到底足不足以向皇上难。”
“有道理,翻开史书,从指鹿为马到曹操逼宫,权臣们最爱干的就是突然袭击。”金幼孜点头道。
“嗯,二来,他是在向皇上示威,希望皇上能就范。”杨士奇继续说道:“我感觉,他这次只是小试牛刀,下次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嗯。”金幼孜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道:“这么说,皇上不向他低头,他就会继续闹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是一定的。”杨荣点点头,沉声说道:“像英国公这种人物,不动则已,一动就会坚持到底。”
“那还有第三呢?”金幼孜已经意识到失态有多严重,不由自主小声问道。
“第三,就是表演给某人看。”杨士奇淡淡道。
“他已经位极人臣,还需要向谁表忠心……”金幼孜说着,打了个冷战道:“太孙殿下!”
“不错,太孙殿下。”杨士奇缓缓点头。
“这,这,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金幼孜震惊的嗔目结舌。
房间里,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金幼孜才重重捶一下脑袋道:“我真是没用,要是把王贤弄回来,张辅岂敢如此嚣张?!”
“别自责了,换了谁去都请不回他来。”杨荣说了句公道话道:“姓王的人在济南,但对京城的局势洞若观火,眼下他能趟这浑水?”
“哎……”金幼孜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长叹一声,抬头看着杨荣杨士奇道:“皇上会向英国公让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