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杨士奇浑身汗毛直竖,他难以相信自己多年暗中布置,对王贤百般诋毁,竟然敌不过姓王的一战之威!
杨士奇尤不死心,驻足在一群唾沫横飞,狂赞王贤的百姓旁边,趁他们说话间隙,插嘴道:“你们不是都说那王贤是曹操、司马懿那样的大白脸吗?这样的人,赢了仗有什么好高兴呢?”
“谁说镇国公是大白脸?”一个浑身肌肉,脾气暴躁的汉子,牛眼一瞪道:“他是咱们的大英雄!”
“就是,满朝上下蝇营狗苟,一群当官的就知道贪污受贿的,也就亏了还有镇国公这根顶梁柱!”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愤慨道:“镇国公要是大白脸,他们算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就算镇国公是大白脸又怎样,那也跟咱们没关系,只要能揍鞑子、保江山,就是好的大白脸!”话赶话之下,老百姓们居然说出,‘大逆不道’之言来。
“你们这是受了什么蛊惑?!”杨士奇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忘了如何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竟恼怒的训斥起这些毫无节操的百姓来:“居然和那欺世窃国之辈同流合污!”
“你放什么屁!”起先那个脾气暴躁的汉子,登时就不让了,一把揪住杨士奇的衣领怒喝道:“看你穿的人模狗样,怎么就不说人话?!”
其余人也愤愤的怒视着杨士奇。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老夫!”杨士奇何等身份,居然被人揪住衣领,勃然大怒:“竟敢对老夫动手动脚!”
杨士奇的随从为了不打扰辅体察民情,原本远远坠在后头,见到杨士奇被人揪住,慌得赶紧奔过去。
“我还没动手呢!你个老匹夫看清楚,这才叫动手!”那汉子扬起巴掌,便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
杨士奇只觉半边脸像被马车撞过一样,身子便猛地一侧,便砍树般直挺挺仆在地上,脸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登时便头晕耳鸣、眼冒金星,嘴巴鼻子疼得失去知觉……
这时候,杨士奇的跟班才赶到,见辅大人被一个巴掌打倒在地,摔得嘴巴鼻子全是血。几人吓得亡魂皆冒,赶忙上前,七手八脚扶起辅大人,然后才想起去抓肇事者,谁知那人已经无影无踪。
看到被打的老者来路不凡,其余人也一哄而散,杨士奇的跟班竟一个都没抓着……
很快,轿子抬过来,众人将半边脸、一张嘴高高肿起的杨士奇抬上轿子,赶紧送去太医院治疗。
太医院的太医见了也吓了一跳,心说谁这么大胆子,敢把老辅打成这样?虽然杨士奇的跟班坚持说是不小心跌的,可是这话只有瞎子才信,因为杨士奇半边脸上,分明清晰的印着个巴掌印!
当然也没人敢说破,太医们连忙为辅大人处理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只是些皮外伤,不一会就完事了。
跟班们扶着杨士奇又上了轿子,闻讯赶来的顺天府尹,一看辅大人半边脸都肿成猪头三,上头涂满了青青黑黑的药膏,哪里还有半分百官之师、辅国重臣的威仪?
顺天府尹心中偷笑,脸上还要悲痛欲绝,假装使劲的抽自己耳光,诚惶诚恐的请罪道:“下官罪该万死,居然让辅大人在京城遭袭,不过请辅放心,下官已经派人捉拿凶手去了,定将他绳之于法,给辅大人出气!”
杨士奇却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让他这样做。顺天府尹以为杨士奇在故作姿态,赶忙下保证道:“下官保证,天黑之前,定将凶手缉拿归案!”
“别折腾了,”杨士奇只好忍着疼,抽着嘴角、摆手让那顺天府尹走人道:“该干嘛干嘛去……”
“老辅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老辅安心休养,下官告退……”顺天府尹巴不得杨士奇不追究,不然这事闹开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赶忙千恩万谢告退而去。
顺天府尹一走,杨士奇的跟班愤愤道:“老爷,怎么能放过那厮!”
杨士奇没好气的瞪那跟班一眼,含糊道:“还嫌老夫不够丢人吗?”
“那咱们回府?”跟班讨了个没趣,小声问道。
“进宫,老夫要面圣。”杨士奇说完,便放下帘子。
轿夫便抬着杨士奇往乾清宫而去,坐在轿子上一颠一颠,杨士奇牙花子一阵抽搐,被打松的一颗后槽牙终于掉了下来。
杨士奇刚要张嘴吐出那颗牙,轿子突然又猛的一颠,杨士奇白眼一翻,居然将那颗牙吞了下去。他赶忙干呕连连,试图将那颗牙吐出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只好放弃了尝试,坐在轿子里暗自苦笑,心说:‘老夫这可真是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