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寝殿中气氛渐渐不太融洽。
天家父子云山雾罩的打了一针机锋,便有些话不投机了。
朱高炽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看着朱瞻基道:“朕听闻,京里最近很不太平,跟东厂胡作非为有关系。朕不是说你不该重建东厂,但要多加约束,不要让他们干扰到百姓的正常生活。”
“父皇教训的是,”朱瞻基点点头,下一句却成了:“只是治重病要用猛药,现在不是约束东厂的时候,老百姓难免苦一阵子,等到大局已定再说吧。”
“什么时候会大局已定?”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朱高炽皱眉问道。
“快了。”朱瞻基答道:“东厂已经搜集到王贤上千条罪状,从中整理出了十二条不赦大罪,儿臣让他们把罪名夯实,务必做到铁证如山、无可置辩。”顿一顿,他笑道:“然后便可以公布天下,盖棺定论了!”
“哎,何至于此……”朱高炽神情一黯,叹息道:“难道就没有缓和一点的法子了吗?”
朱瞻基最腻味他的就是这个,当了****还想立牌坊!压下心头的不快,太子沉声说道:“父皇,事关社稷存亡,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朕还是觉得,你做的急了点,”朱高炽眉头紧锁,缓缓说道:“万一,朕说是万一,王贤要是回来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儿臣已经撤掉了大都督府,将王贤在山东之外的亲故全都抓捕入狱,同时派人去河套,接管他余下的部队,此事已经没有半分缓转的余地!”朱瞻基厉声说道:“只能以雷霆手段一办到底,尽早定下大局为上!”
“哎……”朱高炽也知道,既然让朱瞻基去做,就只能接受他的风格,说什么也都白费了。
父子二人正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张诚进来禀报,说杨士奇有急事求见。
朱高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因为皇帝如今不理事,军国大事都是向太子禀报。太子这才到乾清宫一会儿功夫,杨士奇都等不了,显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快宣!”朱高炽和朱瞻基异口同声道。
张诚便赶紧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失魂落魄的杨士奇进来。
朱高炽和朱瞻基看着平素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辅大人,此刻却脸色蜡黄,嘴唇颤抖,脚步踉踉跄跄,官袍下襟的膝盖位置,还有两个土印子,似乎是来的路上被绊的。
杨士奇噗通跪在二位主上面前,嘴巴张了几次,竟都说不出话来。
“生什么事了,竟让辅慌成这样?”朱瞻基想显示一下自己的镇定自若,开起了玩笑道:“莫非天塌下来了不成?”
“是,是天塌下来了!”杨士奇如丧考妣道:“陛下,殿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朱瞻基看看朱高炽,心说我爹还没死啊?朱高炽则心说,我爹早就死了啊!
“说!到底是什么事?!”朱瞻基怒喝一声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父子顶不住的?!”
“王贤,王贤他还没死……”杨士奇惨声说道。
“啊!”朱高炽脑袋嗡的一声,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朱瞻基惊得一下子从锦墩上站起来!
“他果然没死……”朱高炽无力地哀鸣道:“朕就说吧,你们操之过急了……”
“他回来又怎样?”朱瞻基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我们又不是没料到,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还怕他孤家寡人不成?!”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六万军队呢……”杨士奇颤声道。
“啊!”朱高炽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一下子又摔倒在床上。
朱瞻基也一屁股瘫坐在锦墩上,再没了方才的气焰,使劲摇着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