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子愣了一会儿,接过碗颇婉转的道:“姑娘身上不好,又是这般时候,不宜多吃。”周青若心话儿,那得是肚子里有食儿才行,她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就吃一碗粥顶什么用,别说饱了,底儿都没有,琢磨这柳婆子什么意思,莫非是看自己不顺眼,想饿着自己,自己要是听她的,就得挨饿,她可扛不住。
想到此,周青若眨眨眼,当没听见她的话,又加了一句:“那个,要是有什么干粮,一起拿过来点儿。”然后就不看俩婆子了,拿筷子夹着桌上的小咸菜儿吃,人饿的时候,咸菜也是好的,更何况,也不知怎么做的,蛮好吃,不一会儿两碟小咸菜就给她吃下去了一半。
柳婆子没辙,回头使了赵婆子去灶上再盛一碗粥,顺便拿几个素包子过来,赵婆子刚要去,只见床上那位扭过脑袋来插了一句:“不要素的,要肉的来一笼。”
赵婆子瞅了柳婆子一眼,心说这位到是真好胃口,见柳婆子没吱声,这才下去了,两人这番眉眼官司落在周青若眼里,青若暗暗点头,虽然都说是伺候自己的,可真格在这屋做主的还是这个柳婆子,自己到底穿成了什么人,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却说赵婆子,出了屋到了外头灶房,未进灶房院呢,先有些怵头,外灶房的婆子可是一个比一个刁,都跟姑奶奶一样,等闲使唤不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武三娘这一觉睡到如今,都快起更了,虽还在十月里,入了夜也是凉意沁骨,外头灶上早封了火,只留下一个小灶预备着烧热水,管事婆子早早回了自己屋子去了,只留下一个烧火的婆子在灶下靠着打盹。
赵婆子一进来她就醒了,却只抬了抬眼皮:“呦,这么晚了,还来灶房做什么?”赵婆子道:“小院那位要吃肉包子,柳姐姐使我来问问有没有”
那婆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没什么好气的道:“倒是真能折腾,都起更了,还要吃什么肉包儿,真当自己是娘娘了。”扭脸进去里头,在上头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笼屉来道:“肉的没了,素的还有半笼,让她凑乎吃吧,大晚上的,也没为她一个还剁馅儿包包子的理儿。”说着把半笼包子塞在她手里,蹲在灶下,用火钳在灰里拨了拨,拨出个烤的焦香的地瓜,捏着吃起来。
赵婆子心里气的不行,这外院的灶房养的都是奶奶,上房有自己的小厨房,夫人平日轻易也不指使外头,夫人下头只两个妾,在西边小院里住着,一个是丫头收的房,另一个是外头纳进来的,身份不高也不算得宠,一月里也不见老爷去一两趟,老爷大多时候也在上房用饭,少爷如今在外游历,便在府里,夫人处处精心,让自己的小灶上伺候少爷的饭食茶水,也不用外头费事儿。
外头的灶房里头配两个厨娘,除了管着前头宴客的席面,府里两房妾氏的吃食茶水,剩下的就是给下人们做一日三餐,使唤的人倒不少,活儿不多,却因管着宴客所需,每月的份例比哪里都多,老爷统共也宴不几回客,外头灶房院倒成了实打实的好差事,又肥又清闲,两个管事婆子不知道往家倒蹬了多少,肥的流油不说,眼皮子也高了,等闲想指使外头灶房一回,难呢。
今儿不是柳婆子特意交代了一句,估计武三娘那粥都喝不上,便武三娘的事儿满府传了个遍,这些人也没拿武三娘当回事,主不主仆不仆的,瞧不进她们的眼去,估计这半笼素馅儿包子还是看在柳婆子面儿上,便自己再气也没法儿,这外头灶上的婆子一贯如此,除非主子跟前,旁人指使不动。
赵婆子伸手摸了摸那笼屉,冰凉冰凉的,这么拿回去那位如今饿急了眼,哪还管凉热,估计带着冰碴也一样吃,她那身子若吃坏了,夫人责问下来,自己如何担待,这还是好的,夫人慈心,便降罪下来,大不了打几下板子,罚半月月钱银子了事,就怕万岁爷回头想起那位来,自己这条老命可不就交代了。
想到此,赵婆子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塞在那婆子手里道:“这几个钱孙姐姐吃杯酒暖暖身子,还得劳烦老姐姐把这包子热一热,虽说是素馅儿的,也怕吃了积在心里成了病。”
那婆子这才有了点儿笑模样儿:“倒是你心眼好,一个罪奴罢了,就算有些运道,想也成不了事,亏得你这么精心的伺候着,得了,我给你放在灶上热热。”
等赵婆子把那半笼包子拿回来的时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一进来就见桌上两个空空的碟子,咸菜一根儿都没剩下,武三娘正在哪儿一杯一杯的往下灌茶水呢。
周青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体会饿肚子的滋味儿,而且越来越饿,要是不吃那碗粥,没准还勾不起这饿劲儿,吃了粥后头接不上,她的肚子一个劲儿直咕咕,她真想问问有没有点心什么,可略瞧了瞧四周,也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自己穿的这位也不知是干什么的,看着是有人伺候,可真格的,连跟前这个姓柳的婆子还不如。
周青若这会儿真没把自己跟武三娘联系在一块儿,在她心里还觉得自己是周青若呢,眼前唯一能吃的就是咸菜,所以她只能吃咸菜,吃了咸菜就拼命灌茶水,灌得肚皮发胀才看见赵婆子拿着包子进来,还是素的。
周青若吃了两个就吃不下去了,刚喝的水这会儿消化下去,她想去厕所,放下包子想下地,一动就觉浑身疼起来,忍不住哼了一声,在心里把那混蛋又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