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年一样,被余子清亲口点破,撕碎了伪装之后,那越来越多同时出现的天劫,便开始出现了变化。
头顶上散发着庞大恶意的劫云,开始了分裂,一半是带着恶意,一半是最纯粹的劫云。
当这一幕出现的瞬间,深海古神就知道,到此为止了。
他只是窃天者,不可能借天地的威能,能对抗得过天地本身。
深海古神看着凌空而立的余子清,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
余子清硬扛毁灭天劫,勉强扛过去了,反而借天劫来完成了淬炼,此刻已经彻底成了气候。
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深海古神满心遗憾。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余子清眼睛瞎了,多少算是有点成果。
跟他的预期,只是想给余子清留下点难以弥补的缺憾,倒是差不多。
以余子清此刻的炼体实力,再加上天劫特有的力量,没有当场恢复,那基本就是恢复不过来了。
深海古神想了想,倒是也还行。
他若是早知道余子清有本事能透过联系,来直接窥视他,他早就针对这一点给余子清来一个狠的。
任何生灵,如此窥视那片岁月的长河,当场神魂崩灭都算是标准结局。
便是当年的深海古神,还拥有真身的时候,都绝对不敢这么干。
余子清非但干了,而且似是还在窥视更深处的内核,只是瞎了眼睛,那已经是反应相当快了。
再慢一刹那的功夫,余子清就得当场暴毙。
深海古神当年真身还在的时候,没这么干过,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完整的过程是什么,但他知道结局是什么。
一个生灵,失去了最重要的眼睛,这种缺憾已经算是达成目的了。
一般人会觉得,到了九阶,便是个瞎子,也依然什么都不影响,除了视觉之外,还有感受更加细密敏锐的感官,可以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
哪怕眼睛没有瞎,很多时候的感知,也都不是靠视觉。
但瞎了就是瞎了,这代表着缺憾。
有了缺憾,便再也不可能完美,进阶十阶的可能就会暴跌。
深海古神没有跟天劫硬刚,反正不会有结果,他痛痛快快的退走,直接放弃。
大兑的天空上,除了甲辰城之外,到处都有的劫云,慢慢散去,那种来自于天地的压迫感,也渐渐消散。
很多不在甲辰城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在甲辰城里诸多人眼里,他们的陛下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硬扛了所有。
原本还有人觉得,登基大典和祭祀大典当天,出现天劫,乃是不祥之兆。
甚至有些脑后生反骨的家伙,都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皇帝天天不上朝,此乃天兆示警。
可是,当兑皇如此硬刚,没有丝毫退让,直接全部扛了下来。
就再也没人敢多嘴了,甚至想都不会去想了。
修士的世界,就是这般现实,很多时候,思维方式,还是信奉拳头大就是真理。
当然,还有更多人,尤其是甲辰城里观礼的人,感受到了莫大震撼。
余子清此举,在一些强者看来,便是逆天而行,最后还成了。
哪怕付出了点代价,眼睛瞎了,那也是扛过去了。
这便代表着,不可能的事情,还是有可能渡过的。
若只是个人,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但祭祀大典上的天劫,甚至很多地方都开始出现的劫云,很难甩锅给个人,这就是针对大兑的。
这件事的意义就会变得格外不同,会对以后产生极大的影响。
没有了天劫,余子清脑袋上一直长不出来的头发,也开始重新生长了出来。
那些头发自行卷起,扎成一个发髻,余子清从天空中缓缓的落下。
老张急不可耐的冲上来,看着余子清变得灰蒙蒙,满是空洞的双眼,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陛下……”
“没事,过些日子,就会好了。”余子清伸出手扶起拜下的老张,带着笑容安抚了一下。
他实话实说,老张却不信。
肉身崩坏到化作骷髅都能迅速恢复,如今眼睛却恢复不了,谁信他还能恢复啊。
老张听着余子清安慰他的话,忍不住抹了把眼睛,强忍着没落泪。
余子清眼见老张压根不信,也没法解释。
他的眼睛是自己瞎的,就因为得到了大兑神朝之力完全加持,炼体自然也是有的。
肉身得到了全方位加持,本能也会强到了极致,反应速度也超出了他自身的极限。
为了自保,眼睛自己瞎了,那便是可恢复的。
若是被动瞎的,或者直接眼珠子都跌入那条岁月长河里,余子清就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恢复了。
不过,不信就不信吧,余子清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若是太过于强势,敌人可能也会太过于重视他,他反倒是不太好搞了。
重要的事情都结束了,接下来就不需要余子清插手做什么了,老张他们会处理。
他这一次来,就是来明牌的。
完事了,他便自行离开。
眼看余子清离去,甲辰城观礼的人,不少都是心情复杂。
其他神朝来人,已经彻底确定了,兑皇就是锦岚山卿子玉,而且这一次突发情况,兑皇硬扛了所有,代价是眼睛瞎了。
这里不少人都能亲眼看到余子清变得灰蒙蒙,毫无神采的空洞双目。
发生了这么大事情,他们都得赶紧汇报回去。
而甲辰城的一座小楼里,宋承越坐在窗前,神情复杂的遥望着远方,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他还在愣神。
以他甲十五的身份,按理说,登基大典这种场合,他肯定是要出现的。
可是,他身份敏感,带个面具吧,在这种场合实在是不太尊重。
只能让甲十四出面,他自己躲在旁边悄悄看热闹。
他本身就无意出面,却又特别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兑皇。
只是这一见,他就愣到了现在,愣愣的看着天劫,看着余子清眼睛瞎了,看着余子清离开……
曾经很多事情,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为什么那素未谋面的兑皇,是如此的信任他。
为什么余子清有这么大面子,能左右大兑的一些事情。
为什么他这个前锦衣卫指挥使,曾经的大乾最大的鹰犬,名声臭不可闻的货色,来了大兑之后,无论是甲十四,还是内阁,都对他很是欢迎,也很信任。
他曾经在大乾积累的很多工作经验,如何跟朝臣、同僚相处的经验,到这里就没用了。
他一直相信,大兑这边的整体气氛再怎么好,也不至于都对他如此信任吧?
这已经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程序、工作能力的问题。
现在,他是真的懂了。
因为余子清就是兑皇,兑皇亲自点名,甚至亲自费了大力气,亲自去捞来的人,当然不一样。
一切都忽然有了解释,也都能解释得通了,宋承越满心复杂。
想想他从朝不保夕,随时会被拉出来砍了,再到余子清亲自就解救他儿女,再到乾皇不杀他,再到新乾皇也没杀他,再到新乾皇亲自放他走,让他从锦衣卫全身而退,如今儿孙满堂。
这一切都是余子清在背后出力的。
若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兑皇,愿意信任他,他可以说这是兑皇有魄力,好好干便是报答。
可这些全部都重合,落在余子清身上之后,老宋心里就只剩下一句话,他宋承越何德何能啊。
最后等到余子清已经远去,宋承越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冷茶,遥遥对着余子清离去的方向举杯。
心悦诚服的自语了一句。
“敬阁下,敬兑皇。”
这条命彻底卖给余子清了,他也不后悔,他欠下的人情太多了,多到一条命已经还不起了。
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兑皇从来不见他,因为不想给他太大心理压力了。
只是想让他好好干好甲十五这个角色就行,该放假的时候,就放假回家逗逗小重孙。
他一生都待在锦衣卫这条阴暗的臭水沟里,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敢相认,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