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终结算的银子帐目提交上来的时候,杨一清望着账本上的数字在发呆。
户部银库最多一年的结余,就杨一清所知弘治陛下即位到如今也就三百余万两罢?!
朝臣们、豪绅们总说“不能与民争利”,说“民贫且苦”。
虽然杨一清对此是质疑的,但他没有想到国朝之下勋贵、官宦和商贾们……
居然能够凑出这么多银子!
这些人最高的有当朝公侯担保,最低的亦有三品官宦担保。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和国朝的关系无比深厚。
而这批人杨一清仔细瞧过,无一不是身着儒衫的。
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读书人!
不是国朝穷、不是百姓困,是这国朝的银子几乎全数流落到了勋贵、官宦手里!
且这还未曾算上,到时候查抄的田亩扑买啊!
田亩到时候再扑买一番,估计这收上来的银子得翻倍!
国朝不仅开战不亏,还大挣了一笔!
只是……杨一清心里有着些许别扭,这似乎与儒家一贯所提倡的“仁孝”相违背啊。
然而此事他不敢说对国朝不利,甚至这份厚利已经覆盖到了大量的勋贵官宦中。
杨一清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为此轻易的跟张小公爷闹腾起来。
他先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师兄李东阳。
“石淙啊!你以为,痴虎儿所惠及的仅仅是国朝上下么?!”
李东阳和他住在春城内,亲卫们包下了一间院子。
杨一清听得老李的话,直接愣住了。
随着李东阳一点点掰开、揉碎了,给杨一清解释他才彻底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杨一清毕竟没有入阁,很多内阁和其他诸部的情况他是不知道的。
这位看起来漂亮的张小公爷现在惠及的,与其说是勋贵、官宦。
不如说是整个国朝上下,甚至包括了大量的百姓。
“庠序教谕部如今大量筵请、科录举子、秀才,修造社学广播名教这要不要银子?!”
要,而且还得大量的要!
杨一清心里默默的道,洪武朝的社学迄今荒废他也心痛不已。
然而复立社学,这是需要真金白银往里砸的。
庠序教谕部的成立,杨一清也欢欣鼓舞。
因为这不仅仅是广播名教,更是进一步让大量的秀才、举子有归宿、有一席之地。
至少比他们无所事事、穷困潦倒,甚至闲来无事逛青楼来的好罢?!
可,这银子哪儿来?!
盖社学是得银子的,筵请举子秀才总不能让人饭都吃不饱罢?!
大明举国上下,若是以五十户一社学而立……这又得多少银子?!
杨一清甚至想想,都会觉得无比头大。
“庠序教谕部方信之已在拟定此事,痴虎儿从中出力良多。”
随着李东阳的解释,杨一清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些个货殖会中或多或少的,都有户部股子在里面。
也就是说,这些货殖会挣钱了、户部的银库也跟着挣钱了。
这些里面还有内库的股子,亦是说陛下的内库也挣钱了。
“方信之社学之请,其实户部也很为难啊!毕竟,银子就这么多……”
李东阳说着,站起来给杨一清斟了杯茶:“是痴虎儿开口,他随后会负责说服两宫……”
“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亦将负责一部分社学的修造。”
杨一清听完了这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然而李东阳还没说完,便见他望着杨一清轻声道。
“这些年国朝历次用兵、又有数次大灾,然而灾民几乎未曾闹出什么乱子……”
“你以为这是为何?!”
这话直接把杨一清问住了,李东阳是熟知内情的人。
见杨一清不解,对着他便细细道来。
一则国朝的赈抚得力,其次则是各家货殖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尤其是京师的货殖会,不少灾民得工而做不至于无所事事。
且给的工价虽然不高,却也足以让他们吃饱。
只要肯卖力气干活儿,总是不会饿着的。
这些货殖会又都有内库、户部的股子,市面粮价也可稳定下来。
“若非是老夫亲历这些,亦是不敢信这货殖会能量竟有如此之大!”
李东阳感慨的望着杨一清,轻声道:“石淙啊!你将来是要入阁的。”
“若是想要入阁,就必须要通晓这些。”
“此番晦庵公请旨让你随我来,便是让我与你言说这些、让你亲眼所见此事。”
这痴虎儿啊,现在那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没辙,这大明上上下下从陛下到两宫、从勋贵到官宦。
甚至大量的商贾、百姓们,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非他造反闹事儿,否则的话谁找他麻烦……
先准备着被这国朝从高到低、从上到下,追着你、按着你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