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幺弟(1 / 2)

“都退开!”

宁堪的声音破开俯山夜幕下的杀伐。

重元“嗉”的石短箫声最先唤来的救兵竟是恰巧从重家密道出园的宁堪。

他的声音比少年时洪亮数倍,手腕的力量也强了许多,藉由他手中的乾坤鞭挥出,划出破空的可怖劲风,往那源源不断攻击过来的活人傀儡们砸去。鞭上的圆环瞬间像活了一样,蹿到鞭的尖端,为这一击增加了重锤的威力。这带着千钧之势的一击,在地面砸出一道半丈深、几丈长的裂口——就连地面都能被这一鞭砸出裂口,可想而知砸中血肉之躯会如何。

正面撞上乾坤鞭的活人傀儡能头顶龟裂至腰腹,成了一堆红白相间的碎肉,倒豆子一样不停地落进地上的裂口中,直到下一批傀儡踏过前者的尸体扑上来时,宁堪手中乾坤鞭已经再度横扫出一个扇面,那可动的怪诞圆环为圆棍加力,将钝器变成了“马刀”,横着把数名傀儡拦腰砸成了两截。

那些被砸中傀儡完全不知疼痛,竟然抽搐着残躯朝着宁堪等人爬了过来,惹得周遭沁园诸人一片惊呼。幸亏宁堪当即反手横扫一棍,才把那些活人傀儡彻底砸了个粉碎。

宁堪自小没少上过战场,却是第一次经历如此令其作呕的战斗,他刚扫开堵在重元与君迁子队列前面的活人傀儡,又要去清理周遭围上来的那些,如此无穷无尽并且必须击打到粉身碎骨的敌人,越杀就越不禁害怕,抑制不住脊背发凉之感。

君迁子和重元对宁堪的突然现身以及这带着千钧破阵之势的打法也没少吃惊,毕竟这位“宁堪大将军”麾下常年没有兵卒,手里的淄州大将军印就像是个摆设,遇到需要用兵的大事,根本调不动人马,还得不远千里跑回去找已经揭不开锅的淄州王张杞辰借调。

就他这德行这还能安之若素的留在沁园,每日只知道吃,某种意义来说也让人不得不佩服。

难得的是,他最近四年练武稍微勤快了点儿,看兵书的时间多了点,偶尔还会摆弄两下沙盘。

宁堪出手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忙大喝一声。

“快走!”

随着他的声音其余几位八重也陆续赶到,危机四溢的密道入口登时坦途了许多。

宁堪飞快地扫荡完周遭,这才一跃到了队列前,杀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路,并示意君迁子等人先走,他留下来断后。直到确保最后一名沁园之人也平安无事步入密道,他才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乾坤鞭,即便没有月色,他也能瞥见鞭上敷满的红白碎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众人忙着顺密道往前赶的时候,君迁子却陡然杵在原地不动了。

宁堪心疼完自己的上古名器看见杵着的她,赶紧伸手拽了一把,却发现根本拽不动。

宁堪看着后面跟上来的新一批活人傀儡,忍不住急道:“你怎么还不走?”

“且慢。”君迁子不紧不慢地挥开宁堪,至柔内力遁走全身,将五感开放到极致——这是“开阵”的其中一部分单独拆解出来的特殊用法,算是君迁子自创,她能在一瞬间仿造出一种近似于入武时的敏锐五感,几乎连周遭的虫翅颤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几瞬,她便骤然朝着西北方一抬头,脚下一垫一踢,带起一块还沾着血肉的碎骨片,覆手翻转月桂扇隔空朝着彼端拍出。

拇指大小的骨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笔直的掠过半空,精准的擦过隐蔽在高处山壁上的于仁的左耳,割开他耳郭的同时还切断了他脸侧的头发,深深的没入了他背后的崖壁上。

于仁并非一点拳脚也不会的人,正好相反,他身手并不弱,否则也不会只身来往于各地,甚至在以御魂术控制别人前就会被反杀。

可君迁子这一掷来得太快、太没有防备,于仁根本没想到她能察觉到自己的所在,又在这暗夜下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隔着这么远,依旧投出一枚伤得了他的“暗器”。

“中了。”君迁子道。

“啥?”宁堪不明所以。

“于仁。”君迁子从牙缝里挤道,“我给那个杀我谈家人、烧我谈家宅邸的狗东西留个记号,便于以后取他狗命。”

宁堪:“……”

宁堪打了个寒噤,心下直感叹这些姑娘家家的一个个都跟他大姐似的,狠起来真让人害怕,却不知道他方才出手在君迁子等人看来,一棍子能把人连骨头带肉捣成碎末,也十分让人胆寒。

宁堪看了一眼远处朝着他们两涌过来的傀儡黑影群,再度催促:“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这次君迁子没有再停留,跟宁堪一起跟在队列尾,一起没入暗夜下那神秘的重家巡山密道之中。

“于、于大人,您的耳、耳朵流血了!”

山壁上于仁的属下这时才惊呼出声,于仁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

那条伤口横过耳朵,几乎把于仁的耳郭一分为二,血顺着他的脸侧滑过脖颈,他无所谓地抬起手,一抹颈侧的血,就着沾了血的手指放到唇舌间,认真地舔舐了一番,犹如被嗜血的妖魔夺舍了一般。方才惊呼的那名属下刚想尖叫出声,就被自己的双手掐住了脖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人身手不错,用御魂的傀儡去杀的确有些委屈了。”

于仁顷刻间操控了一人,不过是因为他大呼小叫。他以自己那张低眉顺目面孔,盯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腥,由衷地赞道。

“值得我亲自动手。”

……

宁堪以前经常以“没出息”的言行把宁远、宁坅和张杞辰等气到食难下咽,他自己却觉得这些人十二万分不可理喻,因为在他看来再也没有比吃东西还重要、还能让他高兴的事了,他最大的出息就是每天都能填饱肚子。

直到后来,他被白景睚忻气得连吃饱肚子都开心不起来,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恶劣。

最近数年,他多少有点奋发向上的意思,把平常能偷则偷的懒以及自甘天赋不足的倦怠都换做了刻苦努力。要是练得累了,他就会去大吃一顿,吃饱了就啃啃兵书,摆摆沙盘,自己跟自己打着玩儿,等消了食又开始练武。

他在沁园的这几年,除了不大适应白景大人不再从自己手里抢吃食外,其他便由自己的没心没肺给忽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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