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比武学底蕴,湛天谣未必会输给文少光,可她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用,在与文少光短兵相接时,自然处于劣势,不时就会被文少光从视野死角袭来,几番交锋之后,文少光毫发无伤,她身上却添了不少新伤。
所以,当湛天谣看到一匹单骑策马破开敌群时,与文少光一样满是惊愕。
“怎么会……?”
“杀啊!”
能撕裂人耳膜喊声直破混战中的四阵人马。
一马当先之人,早已无力嘶吼,命令均由跟随在他身侧、一贯柔声说话的付寻竹下达。
“是居忠大将军!”
不知虞宫哪个步卒吼了一声,竟能一传十十传百,转瞬传遍了遍野,盖过了那震天的厮杀声。
付寻松果然是文武兼备的全才,在看见居忠策马而来的刹那,便知配合突袭。
满弦三连矢,直接瞬发而出,封住了文少光三面退路,为居谣二人打开一条豁口,使得己方两路领军顺利汇合。
居忠雷霆万钧般的披荆斩棘,并在付寻松的鼎力配合下,迅速汇聚出一个前后夹击文少光的大阵。
“双伐!”
“双伐!”
己方振奋的吼声几乎让敌方器械。
“别慌!居忠不可能还活着!”文少光大喝数声,这才堪堪稳住局面。
虞宫双伐的默契陡然到达极致,彼此无需传讯,居忠和付寻松同时扬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器,意思再明显不过。
湛天谣再不顾脸上伤口迸裂,高声道:
“左将军留下坐镇全军,其他人紧跟中军大将,诛杀文少光!”
响应之声此起彼伏,全都在说同一句话。
“诛杀文少光!”
“怎么会是居忠……他竟然没死?”
文少光惊愕地看着彼端挥舞着一双板斧朝自己杀将过来的熟悉身影,一瞬竟然忘了自己身处混战,幸亏旁边有步卒替他挡下一击。
远处有付寻松连矢,近处有湛天谣和居忠掣肘,文少光对上虞宫王及双伐二将,优劣如何自是一目了然。
“撤入羽山道!”
文少光当即大声下令。
“快——撤入羽山道!”
这羽山道本来是用来据守最佳的地利,现在却因虞宫一方如同将从瀑布口奔流而下的巨浪一般的进攻,并非是文少光一方主动撤进去,而是被那不断涌入羽山关口的虞宫兵给推进去的。
文少光新下达的军令,甚至来不及传达下去,就变成豪无用武之地。
敌人被虞宫一方尽数推进了羽山那条狭隘的山道后,以居忠和湛天谣一马当先在前,付寻松带大军押后,将沿途遭遇的虞宫叛军一个不留的诛杀殆尽。
这一天正午,羽山道口几乎被尸山血海给堵死了道路,却又被还活着的人倾力踏过,整个山道口被染得一片赤红。
逻桐此番寄望于暗中布置与文少光奇袭而力往狂澜的虞宫谋划,也因沈煞的死、兵力不足、兵卒实力参差、加之文少光接手时间短、这些本就不是逻桐经受过正规操演的州兵等等不足而一的理由里,以居忠现身后、军心得到大振,无论在气势还是兵力上,注定已成败局。
逆羽之战在此时此刻,以虞宫的胜利即将落下帷幕。
“这里交给我!”
湛天谣边挥刀斩杀叛军,边对居忠道。
“文少光就交给你了!”
“遵命!”
当居忠再一次杀至文少光面前时,与上一次情势正好颠倒。
文少光身边只剩零星的兵卒,而居忠身后却带着虞宫士气正盛的大军。
他执着板斧上前时,对身侧的付寻竹交代道:
“你成为右将军以后,可千万要记着帮我喂将后院里那几只大白猫啊?”
付寻竹哭笑不得的目送这位把百战虎说成大白猫的中将军,肃穆拱手道:
“遵命!”
居忠策马途中,近乎于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湛天谣所在。
断肢残骸与血腥飞扬中,容颜绝美的少女已经长成,而浴血阵前的勇武却比昨日更甚。
以后少女依旧存在于此,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真正的姿态都是与手中的非墨刀一起,斩尽所有的敌人。
残酷却也美丽。
“中将军。”
付寻竹敏锐的察觉到居忠的目光,便循着望去,然后突兀地顿住了动作。
她陡然想到了居忠在榻上听闻湛天谣要为了他报仇时的笑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您对王……”
付寻竹声如细蚊。
她想问:您是否爱慕吾王?
可居忠没等她问完,就出声打断。
“是慕强。”他说,“慕强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病吧。”
他则有些病入膏肓。
“那种高高在上的美丽与强悍,很难不让我一心向往。”
他钦慕强者,爱慕能驾驭强者的王者。
他此生挚爱的便是哪怕会一败涂地,也会一往无前之人。
她败过,她以后还会再败。
可她即便输得再彻底,也会重新爬起来,背负她所必须背负的一切。
他跟随他的王,就像在追逐一个不需要结局的虚空之梦。
而他的爱慕也不需要任何结局。
“不说这些废话了。”
居忠最后道:
“我从病榻上挣扎到此处,可不是为了与你啰嗦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