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俊翔哥是被隔壁寝室的大宋,用电动车载回来的。他左手提着外卖,拾阶而上的高大身影,披满生活的沧桑。
我诧异道:“赵吉儿不是说会提供饭堂打饭服务,给你伺候得好好的吗?”
这丫头又哪根筋不上进了?追爱大业道阻且长,她能不能警醒起来,时刻保持点殚精竭虑,晨昏定省的觉悟!
“诺,她给我点好了外卖。”俊翔哥扬扬左手,又把右手那根大萝卜在书桌上架好,端端正正地坐下:“‘全芳斋’出品,补骨头药膳,一份套餐的价钱能顶在饭堂一周的伙食费了。”看起来,俊翔哥对于“世间还有这等败家玩意儿”,很是感慨。
“那她人跑哪去了?”
“这个学妹,怎么说,构造甚是奇特啊。”俊翔哥评价起赵吉儿来,一副一言难尽,无从下手的样子,但还是不惧艰难地接受挑战。
“你们都是同道学渣,想必能对上课的煎熬感同身受。我观赵吉儿记笔记,其一字不落之严谨,从头到尾没重点,就知道课上讲什么她是基本没听懂。倒也难为学妹能全程在线不走私,每每老师讲到声音激昂之处,她连连点头捧场,竟还都能赶趟。我估计这是赵老儿今年以来上的最舒心的一堂课了。”
“我们虽然同属学渣,但赵吉儿看起来就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只是被天生丽质给耽误了。”
“学妹确实有过人的钻研精神。从一下课,她就跟赵老儿那儿讨论起专业问题来了,这会儿都不一定能钻出来呢。”俊翔哥不能更同意了。
“赵吉儿她,她还能这么想不开?竟然和专业问题搞三搞四,不清不楚啦??”
“吉儿学妹纠结的学术议题是,初级微观经济学中的需求铁律,到了中级微光经济中为什么会有例外情况。哎,说了你也不懂。”
“这还得从认知的进化规律谈起。学习的循序渐进,是一个很高深的问题。概括来讲就是,为了把初学的人领进门,很多时候会把初级知识理想化、敷衍化以至错误化;直到进阶阶段,术业专攻就是慢慢推倒之前精确的错误来建立模糊的正确的过程。呃额,你应该还是不懂。
就拿打游戏来比喻吧,好巧不巧,今天讲到的需求定律,就相当于一学年以来,吉儿学妹唯一小练过一两次的那个游戏人物。
游戏里,一个初级玩家击杀BOSS以后,可以解锁新技能,对应玩儿的那个游戏人物的攻击、防御、恢复能力都会升级,甚至能增加特殊技能的效果。我等芸芸众生,就图个乐呵再爽两把,而人家学妹非等闲之辈,从中探索的却是‘新我与旧我’的哲学问题。”
“所以?”
“所以,我们以为玩儿游戏的任务,就是练熟技能打怪升。而操心于游戏人物如此升级,是否还能被‘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等深邃议题兼容的吉儿学妹,却和老赵就塑造游戏人物升级形象的思路,以及如何编写让游戏人物提高攻击力的代码,展开了无限深挖的讨论。而我呢,就只好托大宋给驮回来了。”
我擦!从俊翔哥“专业入,游戏出”的诸多感慨中,我基本领会了有关赵吉儿,“专业得特不靠谱”的中心思想,怪不得那丫头的游戏水平几乎能烂过考试成绩。
于是,忍下吐血冲动的我,又开始骚扰赵吉儿了。
“学妹现在在哪?”
“刚替俊翔学长上完课。”
早回来两个小时的学长真是不够你优秀。“一会儿来我们宿舍一趟。”
“还有什么事啦?”
“找你来练游戏。”不然你真得把自己玩儿得没前途了。
“那行,我游戏水平确实挺可以的。”
“You has been slained.”熟悉的被KO的声音,再一次从赵吉儿紧紧板在手上的手机里响了起来。
赵吉儿从来是嫌弃匹配赛没有挑战,排位赛浪得飞起。往日在自己宿舍,碰上今天屡战屡败的战绩,早就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忿忿不平地和队友互喷了。
“你这王者才是充了一座金山送的,你都是你爸妈充话费送的!”
“人家凭本事杀得我,凭什么说我送人头?”
“你不是菜鸟的菜,你是给队友挖坑自己种菜的菜!”互怼之声,不绝于耳,那被封号也不是一两次。
眼下,端着男神学长的手机,赵吉儿也觉得再撒丫子输就不合适了。她讪讪的赔着笑和小心道:“我这个九星青铜,平时还是很倔强的。今天实力一直没得到发挥。呵呵,还是在掉段之前,保住青山,改日再战吧。”
“吉儿学妹,你怎么能如此没斗志,没韧劲?俊翔学长可是王者实力,你请他给你指导着,保管你横扫千军,大杀八方。”
我“嘿嘿”一笑,曲着膝盖把腿搭在赵吉儿坐着的凳子上,稍一用力,就把她往俊翔哥那边登得滑了一个出溜。
这一来,你教我学的,培养的可是战友情谊啊。而且,根据“吊桥效应”,俊翔哥极有可能把目睹游戏人物“被砍”时候的心跳,归结到和他一起打游戏的赵吉儿身上。由此,何愁奸情不生呢?
“没关系,游戏玩儿的就是一个乐呵,学妹随意发挥就行。”俊翔哥这话说得甚是体贴,尤其是说话的方式语气,极为彬彬有礼,尽显不属于大二男生的成熟男人魅力。
俊翔哥婉拒了让他做技术指导的邀请,但是,我又从另一个角度感受到了令我喜不自胜的含义。如果一个男人,允许你把他的王者人头随便送来送去,那也基本就是允许你在他的世界里随意走来走去了!
赵吉儿也受宠若惊地直打嗝,连呼“小妹不敢”。
然后,我就看着俊翔哥,笑吟吟地把自己的手机从赵吉儿手里抠了出去,又冲我一伸手:“大仁,把你的手机拿过来。”
“啊?能不能不拿?”虽然,我日常肯定用的不会是通星手板那个4G都连不上的古董。随身份切换的手机壳,也并不担心赵吉儿把傅小心的手机认出来。可是,我的人头,就不值得被珍惜吗?
俊翔哥对我眼里的祈求和绝望视而不见,一迭声催促:“你快点!给你个机会,表达下作为间接次要责任人的歉意。”
再然后,赵吉儿在俊翔哥“把他玩儿到我下面”的谆谆教诲中,奋力地自由发挥,其战况之惨烈,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好了,学妹你该去忙点正经事了!”实在忍无可忍,我一把把自己的王者,从赵吉儿的手里抢救下来,义正言辞地指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