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跑堂的考书院作甚?”陈德兴随口一问。
陈淮清嘿嘿一笑,代白展基回答道:“还不是在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
“暮登天子堂是真不敢想的,只要能中一回举便心满意足了。”
“中举?”陈德兴一愣,“考不上进士还不是措大一个?”
白展基连连摇头:“举人是措大?听您这话真不是凡人啊!”
“临安的落魄举子多,所以才不值钱。到了这个昌国县,能过庆元府解试已经是了不起的才子了。若是邓、沈二族之人,在族中的地位不会低下。如果是小门小户,多半也能得个有大笔嫁资的好姻缘。而且能中举便有机会中进士,在庆元府士林也算号人物,昌国县的胥吏是不敢招惹的。无论经商还是务农,都要容易许多。”
陈淮清开口替白展基解释了一番。原来宋朝的举人虽然不是功名,但是在地方上也是极受人尊敬的人物。可以跻身士林名流,只要别没完没了做进士梦又累试不中,而是把精力放在经营家业上面,怎么也能经营出一个中等富豪。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白展基连连点头,“看老先生您的气派,想来也是天上的人物,这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风光一定经历过吧?”
“风光?还行吧……”陈淮清摸着胡子道,“一开始的时候挺高兴,不过时间久了也就这么回事,到如今……不过是鸡肋而已。”
是啊。他儿子要不了几年就该当皇上了,到时候他不是太上也至少是个亲王。大宋的进士对他而言。还不就是鸡肋吗?如果让他重新选择,宁愿少读点书。不要什么文进士,把时间节省下来多纳几房小妾,给陈德兴生一窝弟弟妹妹……
“进士都是鸡肋?哎哟!您还真是大官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白展基听了这话,连忙作揖行礼。
其实早看出些端倪了这段时间因为普陀山辩法的缘故,小小的舟山来了不少微服私访的大人物。他一小跑堂,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过和一位大大的官老爷当面说话,却还是头一遭。
“我可不是泰山,”陈淮清一指陈德兴道。“他才是!”
父子两进士?白展基倒吸口凉气儿,今天什么日子啊?文曲星父子一块儿下凡来?听这老进士的口气,仿佛这小的更有出息……一定是中进士的时候年纪轻,名次也高,模样有好,被朝中大佬招去做东床了!
“原来小先生也是进士,小的给您叩头了!”说着话,白展基就要给陈德兴磕头。
陈德兴摆摆手,“我不是进士。甭跪了,前面带路吧,我要去听涛书院瞧瞧。”
片刻之后,陈德兴便到了听涛书院门口。书院门口那些穿着黑衣的家丁对于访客的到来仿佛早有准备。他们迎上前恭敬行礼。陈淮清随口报了个名号,然后就问:“观海先生可在书院?”
“观海”自然是个号,古时候中国的官员和士子一般都会在名、字之外再起一个或几号。譬如陈淮清字君直号带剑,因而也有人称他做带剑先生。
而这观海先生名叫邓明海。是邓明潮的从兄,两人合在一起便是“观海听涛。邓门双杰”。都是中过n多次举,就是没有中进士的昌国名士。在庆元府乃至浙江士林也是赫赫有名。
在听涛先生邓明潮“从贼”之后,观海先生邓明海就接过了听涛书院的山长。
家丁道:“县里面好像出了大事,先生一早就去定海堂了。”
白展基也道:“似乎是出了大事,昨天晚上闹哄哄的好像过了兵,今儿大街上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铁甲兵在巡逻,看上去都威风的紧。”
现在北明的军队名义上还是宋军,战袄甲胄都是宋军制式的,普通老百姓分不出来也不奇怪。而且明军的纪律非常严格,兵不血刃占领舟山岛后并没有怎么扰民。沈家门那边儿动静还大些,因为明军登陆和宋军逃跑都生在那里。昌国县城附近反而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昨天晚上过了兵。
不过昌国邓家的上层人物反应没有那么迟钝,肯定已经知道了昌国县换了主人,这会儿都聚集到邓家祖宅定海堂去开会讨论对策了。
只是一帮百无一用的书生又能论出什么对策?这些人中间或许有几个邓明潮这样能说会道,可以当个谋士搞搞内交的主儿。可要让他们组织一支军队去和陈德兴麾下高度职业化的士爵兵打,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