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说,婶婶也不会为了等她而凉了一桌子的饭菜。
卿尔尔听着电话那头说话,刚才还有些激动,这会儿便无精打采了:“嗯······嗯······我知道了······”
她用右手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随即看了一眼已经挂断了的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昂起了头,朝着天空,左臂遮住刺眼的阳关,也遮住自己盈泪的双眸。
她是听了叔叔说家里有急事要她回去一趟,具体什么事情也没说清楚,只急着叫她回去。
本来她是去了外村帮人打谷子,按照跟东家商量好的时间是要七天的,她接到叔叔家的电话,听了卿守业说的急事,她急忙提前了一天回来,因为她没按说好的帮七天的小工,所以东家也就少给了两天的工钱,七天的工钱本就不多,五天就更少了,她咬了咬牙,把钱往兜里一揣,提着装了自己衣服的背篓就急忙走了。
刚才在半路上打的电话,叔叔卿守业语气里藏不住的欣喜,卿守业跟她说,婶婶杨秋兰给她安排了相亲,因为她叔叔婶婶家是在山上的,下山要走五六个小时的路,而且是第一次去见男方,难免要准备地充分一些,所以要她赶快回去,第二天就可以去跟街上和约好的男方见个面,吃个饭了。
电话里面,卿守业很是欢喜她去相亲,说她是到年龄去找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成家了。
可是他不知道卿尔尔怕相亲怕的要死,因为她听村子里的老人们说,她们当年,家里穷,日子比现在还苦,家里人都盼着她们可以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了,夫家负责养活她们,而且家里少养活一个人,多一个人的口粮可以分,也就不至于每天都饿着肚子下地干活了,所以盼着她们早早地嫁出去,免得给家里添累赘。
她想,她就是这个家的累赘吧。
这会儿她走得没有先前那么急了,她用手捏了捏兜里的钱,估摸着下学期的学费还是差一点的,虽然现在是义务教育,叔叔和婶婶也承认会给她在学校吃饭的钱,但是书杂费对她而言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虽然现在才初二,马上就要初三了,但是她上学晚,现在已经快十九岁了,翻了年就是二十岁的姑娘了。从上小学开始,婶婶就为了她学费的事情跟叔叔起争执,她十岁都没能像镇上的孩子一样去上学,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堂哥们已经能够在外头挣些钱往家里寄了,她叔才把她读书的这事在婶婶面前提了提,就这样勉强让她读了两三年的书,等到她要读四年级的时候,她婶婶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去镇上读书,说要把钱留着给老大老二娶媳妇,不能全拿了出去,再说姑娘家是不需要读那么多书的,还不如回来多干点农活。
卿尔尔憋着眼泪,跪在婶婶面前说她放假就回来干活,学费她自己去帮人家干活赚。当她去给隔壁村的人家干活,拿回了小学四年级的学杂费的时候,她婶婶才没再多说些什么。
山里面的姑娘嫁人嫁得早,在她这个年纪才嫁人的还真不多,山里头的姑娘说人家,只要双方见过面之后,两方家长把亲事一定下,聘礼一下,这出嫁的日子就不远了,有些嫁的远的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只要有熟人在中间牵线,然后按照婚嫁的流程来办事,一顶花轿就能把人从娘家接走了。
而且,乡下地方不怎么讲究结婚证,只要办场宴席,家境好点的,娘家人要求多点的,这宴席就办得热闹一些,送嫁迎娶和宴请宾客加起来两天时间就够了,家境差一些的,只要把自个院子里的邻居和亲戚们请来吃顿酒席,街坊邻居知道有这么回事,那这对新人就是结婚了,只有山下镇上更加讲究一些的家庭,两口子过上两年小日子也会去领个结婚证的。
可是卿尔尔不想这么快就嫁人,虽然她是万万不敢这么直白坦荡地跟她婶婶说,但是她打从心底想继续读书。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想着,她的阿爹阿娘为什么一定要去城里面呢?城里面有什么好的?待在山里面种着自家的田,吃着自家的粮食,有什么不好的?她那时候就想去城市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在她思想正在萌芽的时候,她的老师和班主任都教育她要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走出大山。这一来二去,她想要去大城市的这个信念就坚定了下来,一直都深埋在她心里。
而且,她现在初中的班主任告诉她只要成绩拔尖,就可以到县城里面最好的高中去读书,一旦评定上了特困生,那么学费就全部由国家承担,生活费还会有另外的补助,到那时候她既可以继续读书,也不会再让叔叔为难。
她一切都打算地好好的,甚至她都能够看见未来不一样的生活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