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灯闪亮,加重的列车一声长鸣开进了D市火车站。
窗外原本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景色慢慢换成了灯火通明的站台,从最开始的快速后退,到后面的慢慢后退,直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刹车声响,列车一顿,规律的撞击铁轨声彻底消失了,车厢里逃离家园的乘客们纷纷伸着脖子往窗外看,不少人下意识地舔着嘴唇。
车上携带的水足够用了,但仓促之间却没准备多少给养,车上所有吃的都留给了一事情车厢中的伤员,其他人不管是幸存者也好还是战士也好,统统饿着肚子,饥饿的肚子咕噜噜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和着列车一路间的撞击铁轨声,有一种别样的心酸。
乘客中已经有不少饿坏的人找过杨威了,可杨威一样在饿肚子,又能给他们吃点什么?只能实话实说把他们又打发回去。
杨海鹰觉得不少人看自己的目光里嗖嗖地冒着绿光,像一匹匹饿急的狼,特别是那些还带着孩子的家长身上,某些倾向越来越严重!直接导致全车战士的警惕性连续提高了几个层次!
如果不是三个人的手一直搭在枪上,还有一路以来处理感染者的干脆利落,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出现——杨威对一路上的情况倒是挺满意,姗姗来迟的特效药到现在为止还没派上过用场,但这东西用过了说不定比直接死了还要惨!
这种情况不光在杨威这一节车厢里出现,项利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通过各种办法与外界取得了联系,但一路上到处都在撤退,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多余的人手分出来为列车准备给养?
这种情况也不单单是在项利这一列火车上出现,其它后续的车上多多少少也有同样的情况存在!
可能是为了保证发车速度,也可能是忙里添乱没顾得上,后面有的车里多多少少还剩下一点东西,但平分到加挂到三十几节车厢的列车上,一人又能分到多少?标准的僧多粥少,只让一部分人吃饱或者说平均到分配给每个乘客,非得引出无数的事端不可,与其如此不如一刀切了,大家一视同仁谁也别吃,一起饿着同甘共苦谁也别眼红谁!
但人是铁饭是钢,二级感染区的混乱是从昨天夜里开始的,大多数人发现情况不妙的时间是今天早上。可以肯定地说,很少有人能在发现不对之后还有心情吃饿喝足再想辄逃跑,照这样计算,列车上大多数乘客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而且像杨威他们一样在清早三四点钟就起床随便啃了点东西,就从感染区里出发撤退的部队比比皆是,而且基本上没有一支部队的撤离是顺利的,好一点的还带了些给养,和项利这群战士一样半途接到命令作战的,就不要多提了。
如今好不容易进入D市,怎么说也得补充足够的给养再出发吧?
战士们也是人,他们一样的饿,他们也和车上的群众一样伸着脖子往车窗外看!
杨威值班的车厢是七号车厢,位置比较靠前,透过车窗看得清楚,平时除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就再也没有什么其它东西的站台上现在到处堆满了各种箱子,来来往往的战士们正忙碌地将不同的物资归类堆放在一起,谁也没多看铁路上刚进站的列车一眼。
杨威三次进出D市,分别走空路、陆路和铁路,愣是没一次重复的,所以他对这个车站没有任何印象,但火车站无非就是那么回事,里面的结构大同小异,平时坐火车快到站的时候还报个站,这次连报站也省了,他硬是不知道这个车站就是D市的火车站!
列车已经停稳了,原本安静的车厢因为外面站台上大堆大堆的箱子,令所有人浮想联翩,很多人都在不停地咽口水,带着孩子的家长更是一个劲地安慰着饥肠辘辘的孩子说马上就会有吃的。
这些父母大多数也只在三十冒头,年纪小些的甚至只有二十七八,孩子也都是十岁之下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家里人的掌中宝心头肉,一向是含在嘴里怕吓到的典型,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稍大一点的孩子多少懂了一点事,可他们却更加的迷茫,小孩子不懂事可以闹,他们多多少少在网络上接触过关于生化,关于丧尸和世界末日,每个人的表现不一而足,这些处于叛逆期的孩子最难琢磨,杨威倒宁可他们和那些小孩子一样不懂事还好对付些。
可以说,被生知磨平了棱角的大人没有多少危险性,睿智的老人不仅没有危险性还能帮着安慰大家的情绪,小孩子闹归闹,但他们都是水里的小鱼小虾,看得紧些,不可能蹦哒到岸上来更掀不起什么浪花,只有这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果,是绝对的不安定因素!
说起来战士们的精神倒有一多半是放到了他们身上——很多战士明明也只有十七八岁,比他们大不了多一点,可怎么都让人觉得这些小战士个个都和小大人一样明理懂事,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毫无可比性。
感觉就像大人与孩子。
杨海鹰捅了捅杨威指着外面说:“你看!”
“什么?”杨威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瞅了一眼,无奈地笑笑,“有什么好看的!”
七号车厢的位置靠前,不远处就是火车站的出站口,本来像一个大门一样的出站口已经全拆了,军用卡车就这么径直从那里开上站台,随着指挥人员的手势安排开到不同的方向,将装满车厢的物资卸下来。
“切,我就不信你不饿!”杨海鹰撇着嘴把头扭到另一边,只见车窗下的灯光里,一队军人胳膊上戴着画着红十字的臂套,手里拎着担架之类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底,接着迅速后移。
“诶诶,你看!”杨海鹰头也不回地拍着身后的杨威。
与这辆列车隔着一道铁轨,停着另一列火车,车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喷上了红色的十字,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很大很醒目——不同于现下里用几颗心形围成了抽象十字,这些是真正的红色十字,为了让红十字显眼些,还在深色的火车车皮上喷出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白色。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样的喷涂手艺肯定拿不出手,可在这种时候,可以抛弃一切不必要的浮华,只留下朴实无华,表达了应该表达的意思就好。
“又怎么了?”杨威随便看了一眼说,“是专门运伤员的吧。”
杨威实在觉得杨海鹰大惊小怪了一点。不就是一辆医疗列车么?从前只说过医疗船,医疗飞机,再有个临时的医疗列车又有什么关系?
军区的医护人员肯定没办法分散到每辆列车上,为所有伤员提供医疗保障,这就和把五根手指握成一只拳头一样,只有将他们集中起来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是让你看……”
“所有人员注意,控制好车里的群众!”无线电里突然传出了项利的声音,打断了杨海鹰的话,他瞅了瞅已经消失在车后面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也没看清楚,他干脆省了唾沫星子不说了。
随后在前一号车厢里休息的战士开始向后走,每节车厢连接点上都留下四个人,三个战士一个消毒人员,他们脸上戴的防毒面具让混乱的车厢突然间安静下来,接着只剩下一片窃窃私语。
防毒面具不管设计成什么样子,主要的功能和设计方向仍然和最初毫无二致,外形上的变化也很小,这种东西一出现就会让人联想起一系列头皮发麻的东西,不少人甚至连肚子里的饥饿也忘记了。
消毒人员嘱咐看守车门的战士没有命令之前不要开门之后,把左右两侧的车门关紧,对狭窄的过道进行了一次彻底消毒,在战士们焦急的催促声中数了一百二十秒才打开车门。
车门外的站台上,原本散乱的战士们已经集合起来一部分,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着,就像从车门的位置长出了一棵“人树”,稀疏的树枝干每一根都通向一堆物资。
这样的“人树”在每个车门前都有一棵,还不等车门打开,战士们手里就开始向车门的方向传递各种各样的物资,两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站在车门前的几个战士脚边已经落起了一人多高的箱子。
等车门打开后,需要运进一节车厢的物资基本上也差不多全部传到了车门前,“人树”的枝枝干干迅速散开接着忙自己的去了,只剩下根部还仵在车门前,将一人多高的两堆放东西往车门里送。
过道上的几个战士赶紧有学有样的开始向空间狭窄的过道里堆积物资,已经饿了一天的战士虽然还有些力气,但体力已经不那么充沛了,而下面的战士也在火车站忙了不短的时间,在有意放慢了一点速度的情况下,车门外那两小堆物资一点点堆放在过道两边,甚至把两边的车门都挡住了,过道上挤得满满当当,四个人已经在门前挤成一堆,可下面还是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