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巨马水,西边正染出一片壮丽的红霞。
连续三日的暴雨止住,河水暴涨,翻滚的水浪拍击着河岸,溅了上去。低伏的草间,马蹄声轰隆隆从上面踩过,沿着河逆流而上,三五成群的骑兵巡视过周围,村落间百姓闭门固户,好在过来的骑兵并没有用冲进村子里的意思。
一些胆大的村民走出房屋,望去村外的方向,逃散的冀州士兵仓惶的狂奔进视野,随后被追来的骑兵撵上,砍倒在地。追杀的骑兵杀完人后,没有丝毫的停顿,携着血腥气和凶戾纵马寻找另一拨溃兵,神情狂热凶蛮,被撞上的士卒没有言语,不接受投降,直接如同鸡崽般撞散,再衔尾追上剁死。
部分骑兵路过村子,挥刀指着看热闹的胆大村民,大声喝斥:“赶紧滚回家里,小心乱兵冲进村子——”
北方百姓多少还是有血性的,真当有乱兵冲进来时,也是敢于对方拼命,这样的场面也不时生过,但大多都付出昂贵的代价。一支军队的成分参差不齐,兵痞是最常见的一种,要说打仗的血性终究是有的,可一旦兵败,又不愿投降,只得逃窜,纠结一批军中要好的同袍趁机会沿途捞上一笔,或躲进山麓聚众成匪。
这也是当初公孙止为什么要与李儒等人强调,军队信仰问题,甚至军队年龄的控制,一边为了杜绝溃败后,乱兵的出现,一边将年龄控制在二十至四十左右,血气和体能都是在成长、或巅峰时期,既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又能让这批人更容易接受他的思想传播。
“就算军队数量上不去也没关系,走精兵的路子,好过让百姓少养几个废物。”当时,他便是当着众将的面这样说了一句。显然在这一点,与各地诸侯拼命堆积士兵数量的想法上,终究是走在最前端。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夕阳落山,原野、山麓间的厮杀、惨叫稍作消停了。
巨马水北面二十里,一处丘陵下面,林野里斑斑点点的火光透出,外面是成群的骑兵靠马休息、磨刀,就着清水吞下肉干、米饼补充体力,远远看去,围拢这片树林的骑兵也是泾渭分明,无形中有条沟壑横在中间,这便是汇合而来的白狼骑和并州铁骑,偶尔有巡逻骑兵过来换岗,夏侯兰从马背上下来,鲜血还从皮甲上滚落,脸上全是汗水,挎着腰间的佩刀,与几名士卒打过招呼,朝前面树林过去,边走边将衣甲脱下,露出黝黑精壮的肌肉,动作中的手臂都有些微微的抖。
夜风呼啸而过,林间出哗哗的声响,夏侯兰在小水潭边蹲下将身上血污洗掉,然后去向那边篝火旁的一人身边坐下。
“.……对垒的时候,都没觉得人多,这一个个追杀下来,马腿都快跑折了。”
坐在旁边的是一身白袍银甲的赵云,龙胆枪靠在身侧的树杆,伸手就能拿到,他性格自从那次经历后,变得内敛冷漠,他望着摇曳的火焰,听到身边兄弟的话语,朝火堆里丢了一根树枝,声音清冷。
“因为人集中,杀起来方便。”
夏侯兰自然了解自家兄弟的性子,大抵也会猜到对方会说什么话,笑了笑:“哈哈哈…..这说的也没错,不过会不会太耽搁时辰了,这会儿,文丑大概已经知道我们过来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轻声的话语中,赵云目光从火焰上移开,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前面一刻树下的威猛身形,“.…..兄弟们已经打不动了,就算打的动,也没办法击溃文丑的三万人,白白让将士殒命,就不值得了。”
前方,树下的阴影里,那身形动了动,仿佛也朝这边望过来,随后声音猛响起:“公孙止麾下的将领,果然都是懂进退的人。”
身形走进火光的范围,一身金锁兽面铠,一杆方天画戟颇为惹人瞩目,过来时,地上一颗石子陡然从他脚下飞起,对面,篝火旁的赵云霎时拔剑斩在空气里,只听呯的一声,石子偏开,击在不远一颗树杆上,弹到草间。
虫鸣戛然而止。
“不错,比数年前进步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