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桑叶轻柔的在细雨中晃动,偶尔有雨滴摇曳落到屋檐下,朴素的鞋子往后挪了挪,一名妇人立在门前望着远方,铅青色的雨幕里,有人朝这边来。
泥泞、积水在飞奔的脚步间溅起来,少年人朝门口等待的身影,高兴的喊了一声:“母亲!”过去时,惹来妇人一声责怪:“跑哪里去了……”随后,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声音缓和下来:“快回屋里换身衣服,小心染上风寒。”
“嗯。”郭淮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连忙又退回来微微回过头,后方的道路上,持枪的老人正慢慢过来,他朝疑惑的母亲说道:“母亲,孩儿回来的路上遇见这位老先生,他肯教孩儿武艺。”
郭母沉下脸色:“你可有告诉那位老先生,我们家中的条件,岂莫诓骗人家。”
“呵….哈哈…..这位夫人不用这般严苛。”
不等郭淮开口,染满泥泞的步履已经踏上屋檐,浑身湿气的老人,将那杆大枪往地上一柱,斑白长须间带着笑意,看去旁边的少年人,抚须点了点头:“令郎言语开朗,为人聪慧,正是一颗好苗子,老夫北河枪王韩荣,也是袁冀州麾下有名的将领,岂会在意身外之物,若是能收的令郎为徒,可谓人生圆满了。”
那妇人泛起疑惑盯着这位老人一阵,虽然不知真假,但对方神色威严肃穆,须斑白自有股气势,是一般招摇撞骗之人难有的,她犹豫了一下,后退侧开,将老人请了进去。郭淮欢呼雀跃的跑进屋中,很快换了一身行头,撩开帘子出来,老人已与母亲坐在堂中攀谈,他压下脚步,规矩的在母亲身旁端直跪坐,听着二人的说话。
“不知令郎父亲何时回来,老夫既然进了郭家的门,总要见见家中男主人的。”
郭母倒了一些温水,递过去:“家中微寒,没有酒水。”对方接过时,她坐正身子,方才继续说道:“夫家早亡,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生活,这周围还有几家郭姓,都是家中旁亲。”
“原来如此。”韩荣放下温水,抚过须上水渍,抬头看去妇人身侧的少年,叹口气:“早些时日,我也有一名弟子,可惜在冀州一战中,被飞将吕布所杀,老夫也在那场夜战中迷失方向,阴差阳错下竟来到幽州地界,巧遇令郎,如此也是缘分所致,老夫不求金银锦帛,一日两餐即可。”
“听过往的商贩有人说袁冀州在官渡败亡了……”郭母下意识的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呵…..郭夫人竟喜欢听这些战事?”韩荣回她一句,随后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老夫如今已是普通老人,只求再教出一名弟子继承衣钵,便再无所求。天下大事是什么样,亦不是我等操心的。”
“老先生说的是,那往后我儿之事就拜托先生了。”
“当是老夫感谢夫人才对。”
韩荣起身朝妇人拱了拱手,今年他已五十有六,再过几年就满六十高龄了,江湖游侠那一套在军阵厮杀中几乎难有成就,更何况又不通兵法战阵,在逃去幽州的路上,已是想的明白许多。至此收下郭淮为关门弟子后,便在郭家这座简陋的小院坐了下来,每日教导少年练习一些基本的下盘功夫,之后过了数日有进步后,才逐步套入棍棒一类的简单挥舞之法。
不时也会带郭淮去往外面宽敞地带,将自己那杆大枪挥舞开,让这位少年开开眼界,就在第七天的时候,村外的道路上,人影渐多了起来,偶尔有背弓挎刀的骑兵出现在周围百姓、货郎的视野之中,又很快的消失在尽头。
八月十二这天上午,天光明媚,田野间绿色盈盈,道路尽头烟尘自远方过来,看不见任何旌旗,剧烈的马蹄震动蔓延,一道道过去的骑兵甲胄上,布满了刀痕枪挂的斑驳痕迹,让人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当初这支军队是遭遇了怎样的硬仗。
田间的农人、道路两旁仓惶躲避的商贩、商队迅速的低下头,对于这样一支骑兵,加上从冀州传来袁绍败亡的消息,不难看出这是来自北地狼王的兵马,传闻对方杀人不眨眼,更是每日生吃孩童之类的事……
“都督杀刘虞、杀卫家带来的恶果看来在北地真是深得人心啊,忽然觉得你之名声比某家那三姓家奴还要不堪。”